孤独
孤独是一种罪吗?如果是,那么每个人是不是都会犯这种罪?天下熙熙攘攘,总会看见那么多的孤独患者。这个社会似乎将孤独看作洪水猛兽,人们总会一说起孤独,就会想到孤单一人,要么是老无所依的老人,要么就是大批独自离家打拼的青年。在这种语境里,孤独似乎更接近于孤单,但无论是孤独还是孤单,都是大众所恐惧的对象,是人们不愿意面对的对象,是社会所鄙夷的对象。无论是中国的传统文化还是现代的大众媒体所倡导的都是温馨、乐观、积极向上的主流思想,孤独文化永远处于边缘位置,但是却是每个人不得不面对的东西。正如将勋先生所说:“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急于想摆脱孤独。”
在我最初的认知里,觉得孤单一人便是可怕的孤独,在网上流行的孤独等级诸如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等等都是强调“一个人”而已。在信息闭塞的中国古代似乎还有山中隐士的传说,外国也有离群索居在瓦尔登湖生活很长的梭罗。在交流便利的今天,为了摆脱孤独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各种聊天工具,越微信越孤单,毕竟这种交流会使人产生疏离感,这种障碍可能比生殖隔离还要大。就我理解,微信等聊天工具传情和传信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真正的交流非面谈不能。
如果只把孤独与孤单画上等号,那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毕竟只需要找一人作伴便可远离孤单,但是远离孤独却比登天还难,或者说根本就不用远离,难道没有人为内心中一点孤独感到一丝骄傲吗?正因为这点孤独使我们感受到我们每个人确实是不一样的存在,虽然维特根斯坦说语言的界限就是思想的界限,即使将思想用语言文字尽数写出,也不会有人可以完全理解,不像做阅读理解,还会有个参考答案。
后来对孤独的看法深受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以及将勋的《孤独六讲》影响。在传世之作《百年孤独》里,我们看到一个家族孤独的命运,虽然名字相似,却各有各的孤独。他们有亲人、爱人、朋友但是依然摆脱不了孤独的命运,这充分说明孤独不是有人陪伴就能远离。很多人包括马尔克斯本人都非常喜欢奥雷里亚诺上校永远充满热情果断勇敢,但我却更喜欢老奥雷里亚诺,喜欢冒险,对世界充满好奇,无论科学技术还是吉普赛人的炼金巫术都愿意钻研,不会墨守陈规永远以新奇为伍,可是后来呢?人们认为老奥雷里亚诺疯了,连乌尔苏拉都变得不能理解老奥雷里亚诺,只能绑在树上,家族的第一个人便在这样的孤独里逝去。
在将勋的孤独美学中,孤独有六种:语言孤独、情欲孤独、暴力孤独、革命孤独、思维孤独、伦理孤独。按照这种分发,老奥雷里亚诺更多的是思维孤独,而奥雷里亚诺上校更多的是革命孤独。在以前看电影《英雄》时,张艺谋将秦始皇塑造成一个孤独的人,陈道明饰演的嬴政眼神里都充满了王的孤独。偌大的秦帝国,却只有几个刺客可以理解这种孤独。无论是始皇帝还是刺客无名内心都有着暴力孤独。《三体》中面壁人罗辑冷酷无情拯救了世界,而汇集了人类大部分优良美德的程心导致了地球、太阳系甚至宇宙的毁灭,但人们依然拥戴圣母而抛弃罗辑,身为执剑人的罗辑也同样承受这所谓的伦理孤独。各种孤独相互渗透,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一个孤独的个体必然拥有多种的孤独。
现代人大多数孤独都源自所谓三观的不合,越长大越孤单,小时候三观没有形成,我们可以和谁都能玩得好,因为并没有大的价值冲突。长大后有了完备的三观,我们会更多产生思维和语言的孤独。感到孤独我更觉得是个好现象,孤独是思想者最好的证明,是给予思考者的荣耀。正如叔本华论述痛苦,越是高级的物种,体会痛苦的能力就越强。对于人来说,心灵的痛苦可以远大于肉体上的痛苦。同样越是伟大的人,越会承受更大的孤独。要么孤独,要么庸俗。伟大的人习惯了孤独,学会了如何与孤独相处。
一颗平庸的灵魂,并无值得让人理解的深刻内涵,因此也无法体会真正的孤独。孤独是对思想的理解不能,是悲剧的。无聊是空虚心灵对消遣的求而不得,是滑稽的。人们往往将它们混淆,更有甚者,将无聊伪装成了孤独。
孤独也是一种美,是一种凄美,具有美学的特征。我赞美孤独,他是思想者的墓志铭。有朋友自远方来当然会高兴,哲学家们赞颂友谊,犹如尼采遇到查拉图斯特拉,把他当做最知心的友人,才写成了巨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更用《酒神颂》去赞颂他,超人尼采无疑是孤独的,现实中和作曲家瓦格纳也分道扬镳。再知心的知己也只能比其他人理解更多,没有人可以完全理解你的全部,所以孤独就像痛苦一样一生都无法摆脱。
伟大的孤独者必不合时宜,少有生前成名,只能赢得身后名。无论尼采还是梵高皆是如此,现在广受推崇的特立独行的王小波,在生前也是默默无名,作品销量惨淡无人问津。天才的想法总是领先于时代,被大多数人所不能理解,年少成名的那就是时代的宠儿了(作家得到这种眷顾的概率更大)。
独处是一种能力。与其让自己忙起来不如让自己静下来,就像有人每天强迫自己变得很忙,从而得到心灵上的慰藉,有多少假装忙碌的成分在其中恐怕只有自己知道。独处便是与孤独对话,与思想对话。便是看苍生看自己。孤独更是与性格无关,外向者充满激情,孤独由外向内;内向者善于内省,孤独由内向外。当我们被理解时会欣喜,但是在不被理解时也不必伤心,孤独是一种状态,而不是一种结果。
孤独是李白的酒;
孤独是海明威的枪。
孤独是瓦尔登湖畔木屋;
孤独是辋川的松间明月。
孤独是阳春白雪的悠长;
孤独是英雄交响曲的悲壮。
孤独是影,思想是灯,
影子总会出现在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