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花

世人皆道，北方女子多柔情。

我的外祖母是北方人，有着北方女子的细腻感，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股名门贵气，笑起来显得十分大方，只是在我外祖父面前才会像一个小女人一样娇羞的笑。

小时候，小区道上栽有柚子树，一到春天，整个小区以致附近都飘着柚子花香，一阵风吹来，柚子花落了满地。

每当我放假的时候，总喜欢拉着外祖母去小区道上走，外祖父也会跟着来，我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而他们俩各自挽着彼此的手臂，慢慢的跟在我身后。

柚子树长得很低，花结的自然也低，外祖父不矮，稍稍踮一踮脚，便能轻而易举摘下一朵柚子花，轻轻将花里的花粉拍打出，缓缓插入外祖母的耳后，这时，外祖母会问“好看吗?老头子？”外祖父会重重的点点头“好看。”

我看着他们笑，觉得当时的外婆真的美极了，一点都不像小区里的其他六十岁的老太太，姣好的五官不加粉饰，站在阳光下无忧的笑，仿佛今年，她才十八。

直到外祖父病了，时间也就一年了，她变得颓废，白发一夜之间爬满头皮，眼角也多了几根细纹，那段时间我放假，回去陪外祖母，顺便帮忙着照顾一下外祖父，半夜，我常常会听到外祖母躲在厕所里哭。

那天，外祖父的主治医生告诉外祖母，外祖父的时间，也就这两天了……

第二天，外祖母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轮椅，努力撑起笑颜，说要推外祖父出去看柚子花，又让我在后面帮忙着拿水喝一些杂物。

那时刚好春末，柚子花开的最浓旺的时候，外祖父那天似乎精神十分可嘉，外祖母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他们的陈年往事，外祖父坐在轮椅上一会说几句，一会点头应对。

外祖父坐在轮椅上不能站起，只好伸手捡起地上掉落的柚子花，让外祖母低下头，将柚子花插入她的耳后。“我家老婆子最漂亮了。”

不管多么努力都留不住外祖父，第二天早上，他在我们一群人的哭喊中重重的闭上了眼睛，终究是没在醒过来，外祖母差点当场就晕了过去，但她还是坚持下来，告诉我们“你们不要哭，人生老病死，都要走这一槽。”

我还是忍不住哭了，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粉色的外套被哭成紫色，血丝遍布眼球，我只知道，我没有外祖父了。

那天晚上，我脚不小心踹到墙被痛醒，隐隐约约听见外祖母在哭，我走出去，外祖母捂着眼睛，我拍拍外祖母的背，示意说她还有我，她猛地抱住我，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外祖母好脆弱。

我只是失去了外祖父，我还有爸爸妈妈的爱，但是外祖母不一样，她失去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贴切一点的来形容，帮她顶着天给她幸福感的人不在了，接这样抛下她走了。

还记得那是送完外公后的第三天，我们都没有带钥匙，外婆身上有一串，是系在胯上的，很紧，她不够高，只能将胯抬起，慢慢的将钥匙插入钥匙孔开门。

我后来问她，你为什么不把钥匙弄松一些，或者将它取下，紧紧的系在胯上也对身体不好。良久，她眼眶红红，梗概出声“这是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帮我系上去的。”语气中透露着倔强。

外祖母心爱的人不在了，她，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