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凡人闲文!傅申1980。纪行

乘着绿皮火车穿越大兴安岭

2022-04-25  本文已影响0人  青年尚书

那天下午,我和朋友在四月的春风中轻松惬意地边走边聊,从当前严峻的俄乌局势谈到当下严谨的晚饭选项时,单位领导发来了微信,大意是‘海拉尔冰雪依然,哈尔滨春暖花开,君可经淌一遭,染些尘间明暧’——哦吼~让我值乘海拉尔前往哈尔滨的K7095次列车呗。

7点49分,晨气尚且料峭。下行方向的k7095次绿皮火车从一望无际的呼伦贝尔草原出发,沿牙林线向东北方向的大兴安岭深处挺进,草场与莽林的杂糅,丝缕天际与寒冰沼泽的错乱交织,在额尔古纳河的左岸——根河市陡转南下,在漫长曲折的伊加线和富西线上以40KM/h的匀速穿过喀喇其--克一河--甘河--吉文--阿里河几座小镇,在黑龙江省的飞地加格达奇(大兴安岭地区)作25分钟的短暂停留,再顺着滨州线经齐齐哈尔--宋--对青山等知名及不知名的大站和小站直抵哈尔滨,在地图上将这列绿皮车行驶的站点串成一条线,竟然发现它以海拉尔、根河、加格达奇、齐齐哈尔、大庆、肇东、哈尔滨七座城市为坐基,勾勒出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七座城市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牙林线是一条历史悠久的铁路,最早修建于沙俄时期。“牙林”二字,“牙”指牙克石,“林”则指大兴安岭林区,冰冷的牙林铁轨上经年累月地奔腾着东风型柴油机车牵引的绿皮火车,这些静谧、素朴的绿皮火车总长普遍不超过八节车厢,尤其是从海拉尔出发,至牙克石往北、经根河到达满归的4184次慢火车,它是我在呼伦贝尔这几年接触最多的火车,也是呼伦贝尔最浪漫最值得打卡的网红列车,在全年的多数时间里,牵引机车后面只会加挂两节可以开窗的客车车厢:一节卧铺,一节硬座,像拖着一条乖巧的小尾巴,莫名其妙的可爱。牙林线点缀的大兴安岭,春天冰雪初融呈现冷灰色,夏天清荣峻茂流露翠绿色,秋天叠翠流金绽着金黄色,冬天雪满山川铺袭莹白色,牙林线最美的体验,一定是沿线的色彩,调色盘的浪漫可以一直延续到铁道线的尽头。

莽林深处的小木屋

“辛苦了”,我在餐车刚写完《乘务报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正天马行空的时候,领导又发来微信。

一愣,辛苦?

“替乘辛苦了。”

辛苦吗?扪心自问。

领导是善解人意的,他的善解人意让我自惭形秽,我常同身边人讲,疫情当下做着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这令我很是慌张,“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我从不认为工作本身是辛苦的,也不会觉得工作会带来辛苦,工作是一场带着任务的旅途,我享受工作的过程,享受工作的收获,享受工作的快乐,享受工作带来的安全感。9号车厢12号坐席胡茬凌乱风霜满面双眼通红刚结束在加格达奇瓦工工作的孙大叔由内而外洋溢着劳动后的回甘,8车10号卧铺边座上化着简妆半长的蓬松黑发单肩挎着黑色帆布大包眼里带着血丝的小姑娘正在通过视频喜笑颜开地向她男朋友炫耀着工作得到的奖励,他们也都在享受着工作带给生活的欢欣雀跃。

列车工作人员的乘务餐  有荤有素

列车过了伊图里河,是乘务员的午饭时间。有乘务员利用大快朵颐的时间抓住机会向餐车厨师汲取油焖干豆腐的制作经验,这让我一度以为乘务员是在为跨界当厨师做准备。

“我学会了回去做给媳妇吃。”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我是信的,东北的男人都是宠爱媳妇儿的好男人。

“干豆腐切成细丝先用水焯一下”,餐车里,黑脸厨师正在向在座的乘务员传授油焖干豆腐的做法。

“焯完水后捞出晾干,往放干豆腐的盆儿里倒少许海天酱油,搅拌均匀盖上盖子焖十分钟”。

“焯水焯几分钟?”餐车的美女主任插嘴道。

“水沸后烫两分钟左右就可以捞出来了”,黑脸厨师继续说到:“酱油着色提味,拌完酱油后往干豆腐上里撒一小勺盐,放上葱花香菜或者其他自己喜欢吃的调料,扑一勺热油,吱啦一响,那个香味……啧啧”。回味无穷。

探讨厨艺的“大师们”

我在餐车的另一端默默记下这道“吱啦”菜谱,这个时候,甜美温柔的列车员报站,根河到了。

在牙林线上,根河要算一个“大城市”了。它像教科书般的林区小城,小城四周有无涯的山岭和林木,奔流不息的根河穿城而过,上世纪红花绿毛的砖木房和新时代少量超过5层的 “摩天大楼”。相对而言,小城并未像沿线的图里河、乌尔旗汗那般萧条,它甚至还能出现在当地人的炫耀中。我与一位操山东口音在根河火车站上车的老人闲聊,她是上世纪70年代从威海“闯关东”到黑土地的根河林业工人,孱弱的身躯透露着山东人与命运抗争的豪迈气魄。寒暄一番后,她说她退休15年现在每个月能拿到三千元的退休工资,联合家里老伴儿的工资,一个月拿六千多,言语中充满了骄傲。

具有林区特色的根河站

当列车从根河站缓缓驶出,我便迷失在窗外的山景中,数不尽的河流和森林,览不完的白桦和油松,忆不断的狍子和冰鱼。在这种灌满大兴安岭气息的绿皮火车上,光是呼啸而来的风,就足够让喜欢火车的人喝一壶了。有时候甚至觉得,不是人在观赏风景,而是风景不请自来,就像风不停地往衣服里钻那般。火车离开根河,望着渐行渐远的小镇,我突然很想在这里买一套房子——当地人说十万块就可以在这座小山城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人有时候容易恍惚和冲动,假如耳边没有本地自带喜剧效果的方言,这里不就是幽静清冷的北欧吗?

大自然的搬运工

列车依旧马不停蹄地在铁道线上奔腾着,喀喇其、甘河、阿里河……一些林区深处小镇的废弃平房接二连三地出现在窗外,木栅栏、红砖房、园子里枯黄的紫露草和灰黑色的稠李子树、屋檐下摔碎的黛褐色瓦片,木门上的锁头锈迹斑斑,在坚定地守护着平房最后的岁月,时代残酷地将它们弃之如敝,就连流浪狗都懒得进去撒泡尿,它们懒得去标记属于自己的领地,整座小镇都是它们的领地。

红花绿毛的砖木房

当列车擦着建筑物驶进“东方巴黎”哈尔滨,在有弧度的铁轨上慢慢勾勒出城市的形状时,不禁使人想起纳博科夫在《初恋》中的那段话:

“当我们穿过德国一些大城镇时,火车放慢车速,庄严地缓行,几乎就要蹭到房屋的正面和商店招牌。火车与城市这种随性的交会正是令人兴奋之处。”

这种随性的交会让我对返程的期待更加炽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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