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和我一样,害怕漂泊而选择稳定
文/国境之南
夸我好看。1.
二零一四年七月份我大三,那个暑假没有假期,仅有一周的休息时间还有从新校搬到老校区的任务。
一周后我们开始培训,正式实习。
每天早上我和宿舍姑娘定的闹钟都是六点十五分,老校区条件极差,我们要许多人挤在一个水龙头旁边洗漱或者要起的更早去占厕所。
我们要骑车穿过拥堵的紫金山路到一附院,那年圣诞节前夕,爸爸带妈妈去我所在的医院看病,但很不凑巧,我需要值夜班。
他们来的第二天,凌晨五点我迷迷糊糊的端着消毒水浸泡过的盘子穿梭在长长的楼道里奔向病房,抬头看见了父亲,他看看我,说,一夜没睡么?
见我没有回答,他嘴唇颤抖、微张,话终于没有说出口,他慢慢的转身,双手极不自然的放到背后,粗糙的大手重叠在一起,缓缓吐出几个字说:我去给你买早餐。
2.
那段时间我晚上夜班,白天在病房陪妈妈做康复训练,说好要来半个月的,可是在第一周还没结束的时候妈妈就吵着要走,而且他们的理由还是很有说服力:在这太花钱了。
我极力挽留,不过在圣诞节前那晚他们还是走了,那晚他们仍旧没舍得吃一顿饭,却给我留下一千元钱,我在百货大楼那里看着爸爸从车库把车开上来,妈妈腿脚不利索,笨拙的像只老猫,我小心翼翼的搀扶,妈妈为了当让放心,故作轻松。
送走他们,我一个人走在街上。
那晚的郑州很是热闹,卖花的小摊有许多,橱窗里的衣服和珠宝光彩夺目,叫卖声、车水马龙,我一直觉得我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那晚的感觉更为明显。
3.
我每天穿梭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走廊里,我没有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却见过整夜灯火通明的郑州,时时刻刻响起的救护车声,轴承润滑极好带动的救护床争分夺秒的急诊室,一个新生命的降生,第一声啼哭,一个生命的陨落,拔下氧气撤掉监护仪的后的那一声叹息。
这样的事情,天天上演,屡见不鲜。
十个月后已是一五年三月底,同学们大多跃跃欲试,已经在私下拼命的投简历,害怕竞争太过激烈,还会偷偷摸摸的进行着。
我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然而许多医院我却连简历都投不进去,我懊悔、着急、焦虑、痛苦,不过这些好像都无济于事。
我匆匆忙忙而终无所获的时候,心里想到的依然是,要不再试试,说不定可以留下。
我开始早上很早起来,整理简历然后和同学一起去面试,六月三十日那天我和同学去了一个中医研究所面试成功,我一面小心翼翼的窃喜,一面像是个极度恐慌的乡下人害怕着一切。
恐惧在那段时间占主导地位。
我战战兢兢的打完电话给家里,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我记得清楚,那晚父亲在电话那头说:“不行,回来吧。”
我沉默了。
那晚我一个人在床上躺了许久,没有睡着,我不算成熟的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宿舍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我的思想飘摇、动荡,寝食难安已经不足以形容我。
第二天我将部分行李寄回家,留下了重要的行李,心想如果还有一丝机会,我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我依然要留下。
4.
我讨厌我的职业,更害怕一个人的执着,毕业是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我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发生。只是那时候说不清楚为了什么,只是心里告诉自己,要留下。
第二天七月一号,宿舍的姑娘只剩四个人,老谢小闫和另外一个女孩,我去学校改派了报到证。
然后接着去找工作,晚上毕业聚会,去的人不多,许多人已经赶回去报道,第二天上班,我的心像是吃苍蝇似的,一直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天下起了蒙蒙雨,溅到裙子上的泥巴像是一个调皮的小丑。
已是夜里十点,我一个人坐在操场上,看着三三两两的人,考研的、上课的,心里空落落的,课我真的没好好上过几节,可是离开的时候真的难过,像刀割般。
走到寝室门口,我使劲吸吸鼻子,用清水冲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好看的样子。
宿舍里剩下的人都是准备回家的,东西已经打点好,我是最后一个下决心的,不过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有些东西在变化,却说不出来究竟。
“收拾东西,回家。”我假装欢快的说。
老谢和小闫先是一愣,然后相互看了一眼,我知道那里面装满了吃惊。
第二天,我拉着一个厚重的皮箱和书包沉甸甸的,心里无比压抑。
老谢陪我吃了一碗鱼丸面,然后送我上车,挥手说:“走吧,走吧,小心点。”
小心点。
我离开了郑州,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
5.
回家的许久,我仍旧找不到工作,我总是对着家人大发脾气,无理取闹,暴躁的像一条疯狗,我想着妥协,一个医院答应每个月给我八百元钱,我破罐子破摔的和家人吵着要去。
我始终没能静下来,去思考我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打酱油似的去参加了无数次考试,结果差强人意。我曾想着努力,理想在那一刻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生活不是美颜相机,不会因为你的美化而忽略现实。
我阴差阳错的成了教师,笔试和面试考了二百分整,划分的标准是二百零一分。
一周后我接到补录电话通知,事情在那一刻尘埃落定,激动、心酸与迷茫仍旧是我的全部。
我在那一刻变得稳定,变得不再让家人操心,变成他们所希望的样子。
一周从学校回家,那晚父亲格外高兴,脸上的皱纹好像都少了许多,我知道,毕业两个月,他比我着急。
只是他不善于表达,他干裂的嘴唇缓缓张开抑制不住的兴奋说:“好啊,好啊,你是适合做老师的,起码我姑娘不用熬夜了……”
我一直不懂。
以致往后的两年中,每次我向他们抱怨我的工资太低时,他们都理直气壮的无动于衷。
6.
只是温水煮青蛙的生活很快吞没我假装的勤奋,我时常告诫自己与他人不同,自卑与骄傲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时常让我矛盾。
两年的时间可以很快把我改变。我开始赖床睡懒觉、看书的手机扣手机,复习的时候刷剧,我用宽慰的语气告诉自己,你上班已经很累,需要休息的。
我自欺欺人的努力,开始妥协周遭的一切。
我告诉家人,我想考翻译,于是开始备考catti,一战失败,二战失败,三战失败。
我说我想要再考一个高中教师资格证,于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一战失败,二战失败,三战失败。
每次都差的不多,三五分,开始我把这归结为难度、运气与时间,直到那天我突然看到空间里那个梦想着去法国的男孩站在埃菲尔铁塔下,一脸开心的拍着照片时我突然醒悟,血淋淋的事实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是什么把自己变得一步步妥协。
我突然难过。难过到不能自己。
是我的胆小、怯懦、不成熟,还是我的犹豫、踟蹰与心猿意马。
生活是自己选择的,路是自己选择的,今天的生活,不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被迫选择了稳定,也主动选择了妥协。
人最可悲的便是舒适与安逸,那是一把无形的刀,不见血的让我们接近死亡。
7.
昨晚表妹给我微信,十分兴奋,她说姐,我当上主管了,就在你们老校区附近的曼哈顿。我还是觉得大城市好,各种培训班遍地,我昨天路过一个英语班,隔着玻璃窗看见一个40多的大叔在记笔记, 因为太明显了, 周围都是年轻人,感觉不管是往哪个方向努力都行。但是你止步不前,就是退步了。
这是她说给我的最后一句,我没有回复。
那一刻,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像是找到了失去已久的自己,像是心底那被生活消磨殆尽的还能称之为梦想的东西重新潜滋暗长。
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荆棘密布满是伤痕,可心中仍旧感慨,许多事情真的不敢停下,你一停下就输了。
我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不管漂泊还是稳定,最不该放弃的是,原本年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