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水色潋滟

  凉凉的风绕过街灯，灯火葳蕤，她的背影反复映在记忆的海，那一夜，我辗转难眠。

  吹面不寒，杨柳扶风，每逢骑着单车从桥畔经过，总能瞧见她静静的蹲坐在桥边，任潺潺流水从眸间流过，任繁花落在她的肩畔，也不理睬，若清风拂过，那花瓣便随风而走，她依然留在那儿，呆呆的瞧着河面，很是奇怪。

  小桥是河岸四季不变的风景，几个孩童踩着轻快地步伐，轻灵的歌儿似黄鹂般和着清风而鸣，钻入我的耳底柔柔的，顺着歌声，我瞧向那几个小孩，只见他们在河岸欢快的戏水，纤手探入水底，锦鳞绕过指间，肆意游嬉。不经意间，她皱着双眉的神情不经意间映入我的眼底，瞧着她不悦的眉眼，我心下一惊，是不是孩子们太吵，扰了她的宁静，未来得及反应，便瞧见她大步流星的走去了那几个孩子跟前，双眉横立，大声冲那群小孩呵斥：“起开，起开。”说着还用手去推搡那几个孩子，不让他们靠近河岸。其中有个小孩在推搡间倒在了草坪，原先的笑闹声如今只剩下嚎啕大哭。瞧着小女孩满目的泪水，我实在不忍心，便走了上前。

  “阿姨，让几个小孩在这玩会吧，他们会小点声，不会太吵闹的。”我站在她的面前，将几个孩童挡在身后，与她道。几个孩子也点头，说不会吵闹。她静静的站着，没说话，我以为她是默认了，已经向我们妥协时，悄悄的朝那些小朋友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却不料到，她突然像发了疯般，恶狠狠的推了我一下，用比之前更凶狠的嘴脸，冲我们嚷道：”起开，起开……“我被吓的不轻，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几个孩子也哄的散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般的跑开了。那时，我不仅觉得她很奇怪，也觉得她很自私，满桥的风景只许她一人欣赏。

  街灯入豆，漆黑的夜幕几颗明星点缀在夜空，光亮倾洒在河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夜间的河面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倏然间，寂静的湖面响起一声“扑通“地响声，紧接着的是男孩呼救声，然后四处的嘈杂声，格外清晰的是再次响起的落水声。我连忙跑了过去，河岸已然围观了一群人。隔着人群，我瞧见河面的衣角，在凉凉的风中摇曳，洇开了一朵花。水面渐渐陷入了平静，岸上的人们越来越焦急，每个人的额角都挂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河岸的那一树桃花，一瓣又一瓣的落下，坠入那清深幽邃的河水中洄旋漂浮。

  终于，河面再次有了波动，只见一个大大的身影，拖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爬上了岸，岸上的人们终于舒了一口气，我在一旁，借着灯光，瞧她长什么样，她的面容清晰的映在我的眼底，我不由吸了一口凉气，是她！那个我觉得奇怪又自私的人，是个英雄，我始终觉得不可置信，无论是在岸边安静蹲坐的她，还是那个冲我大喊大叫的她，都不像是会不顾自己性命而救他人的人。

  在我惊讶的眸光下，她将男孩轻柔的放在了岸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嘴角含笑的揉了揉男孩的头，转身要走。男孩扯住她的衣角，睁着湿漉漉的眸子瞧着她，说：“阿姨，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你等我的爸爸妈妈来，好吗？”周边的人也都跟着说：“是啊，等孩子的爸妈来了再走吧，人家爸妈还没有感谢你呢！”夜色中，她淡淡的摇了摇头，轻轻的将男孩的手从她的衣角拨开，踩着灯光，在所有人暖意的目光中离开。

  人群中，几个人细碎的对话，悄悄的钻入了我的耳间，依稀听见一人说：“刚才她急冲冲的，像疯了般的跳入水中，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她是那孩子的母亲呢?”另一个人回道：”你不知道，她的儿子前些年便是贪玩落了水，没人救，才失了性命的。“听了这段对话，我忽然明白她在河岸疯狂阻止孩子们去河边玩的好意，懂得了她跳水救人的善意，知晓了她日日守望在桥畔的深意。她的背影渐渐走出了我的眸间，却悄悄的印在我的脑海，成了那清清水色最靓丽的风景线。

  那一天，我倚在床榻，淡淡的月光洒在窗前，脑海总是不由浮现她单薄的身影在水中洇开成花，终是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