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黄昏之时

夕阳已西。

从医院门诊部出来，有点累了。路口下班的车流人群逐渐排起了队。妻说，找个地方歇歇脚，再回家吧。我们就顺路走进了电影院。

1号厅没几个观众。休息也好，观影也好，都不受干扰。屏幕上播映着新海诚的新作《你的名字》。导演和影片的名字，都很吸引我。

好的动画不一定是好电影，好的电影不一定是好的动画。这次，新海诚将动画与电影契合得比较完美了：写实、唯美的画风，美轮美奂的细腻画质；双线推进的叙事，多番穿插交汇，既增大了情节容量，又不伤观众的理解和观感。

电影讲述了立花泷和三叶之间的换体穿越的故事。新海诚似乎很擅长刻画缓慢、细腻的抒情节奏，处理手法偏向番剧形式。然而，因其是电影，这样的情节节奏稍稍显慢，又缺少紧张刺激，不够抓心，电影感不够强。我好几次低头看我的手机，走神了，这与累无关。

但凡这种穿越的故事，总交织着时间和空间，充满了幻想色彩，很能牵动我的思绪。我曾经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很爱做梦，很爱幻想。记得奶奶刚走后的那段日子，没人知道我有多伤心。我想，我亲爱的奶奶一定没死，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她一定还好好的，还穿那身藏青色旗袍，绾着发髻，银簪子银镯子，手工缝纳的绣花小脚鞋。她一定只是暂时做了别人家孩子的奶奶了——我沉迷于这样的幻想。如果我够幸运，还会遇到她，我喊声“奶奶……”，然后，她微笑着揽我入怀，任我眼泪婆娑……如今我知道，每个幻愿，都宛如水月镜花，闪烁而背离于现实外面。

然而，屏幕上讲述的这个故事，确实没有感动我，因其不够真实。几次阴差阳错换体之后，泷和三叶似乎隔空相爱了。泷说，“本来想告诉你的，不管你在世界的哪里，我都会去见你。”听这话，足见他爱了。可他为什么会喜欢三叶？喜欢三叶的什么呢？我一头雾水，不得而知。也许导演想表达出一种含蓄、青涩、温柔的纯爱之美，他知道这种美是年轻观众的必杀器。有位网友就说了，她在电影院哭得稀里哗啦。现在我很想说，孩子，你太年轻，那不是爱，那顶多算是早恋。如果这也算是爱，那么我敢说，新海城不懂爱。呃？新海诚将是宫崎骏的接班人？！呵，他前方还有一段路要赶。

三叶的奶奶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她是一位面容慈祥而睿智的长者，总是忙着手工编织。透过老花镜，她似乎洞悉了世间许多玄机。奶奶说的话耐人寻味，“绳结的连接是结，人和人的关系是结，时间的流逝也是结，都是同一个词，都是神的力量”。奶奶简直就是一位先知，或者哲学家。仔细想来，我眼前的这个混沌世界中的万物，如同处于同一个系统，相互关联，都是“结”。比如：卑梁采桑女与吴楚之战，蝴蝶翅膀与龙卷风，马蹄铁与图腾……一切都在流转不息中相接相连。

电影中最讨我喜欢的，是古文课上讲的《西叶集》那几句诗，“九月露沾身，待卿于黄昏。纵使时间流转，我还记得你”。诗句很柔软，充满温情。

导演说，“黄昏之时”最适合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果然如其言，这些日子，很忙，很累，我却在回家的路上看了一部电影。

正是黄昏之时！

（2016.12.8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