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屿 | 白山茶
文 || 十裡故清歡
我愿种下山茶遍满山野
待你归来
我便将满山的山茶赠与你
可惜你不会回来
我只好祈祷
愿天堂也有山茶花
阳光心理诊所。
江赠春走进诊所，看到桌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了一束白色的山茶花。
山茶花的香味飘满整个诊室。
“身体放松，听我说的，慢慢回忆。”心理医生温和地说。
闻着熟悉的味道，江赠春闭上眼睛。
渐渐地，她感觉身体在慢慢腾空，她在天空中飘啊飘，最后降落在学校。
时间倒回十年前。
“报告。”江赠春站在教室门口，小声地喊。
正在黑板上写公式的数学老师扭过头来，瞥了一眼江赠春，不屑地说道：“成绩都滑到全班倒数了，上课还敢迟到，还想不想学了？”
班级里鸦雀无声。
正在记笔记的同学们齐刷刷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江赠春的脸瞬间红了。
“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不会了。”江赠春低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一般。
“行吧，赶紧回你位子上吧。”数学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让她回去。
江赠春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向座位走去。
刚走到位子上，一抬头，她就看到了同位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
那笑容写满了讽刺与嘲笑。
江赠春的同位是个浑身脏兮兮的男生，和街上的几个小混混走的近，学习成绩差，还爱欺负同学，是同学眼中的“恶霸”，也是江赠春这辈子最恨的人。
班主任安排他和江赠春做同位，本是希望江赠春能在学习和品质上多影响影响他，把他带成一个好学生。
可是班主任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决定给江赠春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他会在下课的时候薅江赠春的头发，会在江赠春不在教室里的时候把她写好的作业撕下来扔进垃圾桶，会突如其来地对江赠春恶语相向，会把江赠春的课本藏起来再欣赏她找不到书本着急的样子。
他以折磨别人为乐。
因为他的影响，江赠春的学习成绩以直线的形式下滑。
从前老师的表扬、同学们的赞赏一一变成了冷眼、嘲笑和责备。
江赠春恨他。
而此时此刻，他的笑容就像一根针一样刺进了江赠春的心里。
江赠春没有理会他。
她坐下来，桌子上一张56分的数学考卷摆在她面前。
卷子的左上角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谁能想到，曾经三好学生奖状拿到手软的学生，如今连数学都考不及格。
江赠春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接着拿出笔，机械地记着黑板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公式。
下课铃声响起。
“江赠春，放学后你拿着卷子来我办公室。”数学老师冲江赠春说道。
数学办公室里。
数学老师指着江赠春56分的考卷，严肃地说：“江赠春，你看看你这几次的考试，都是不及格，还有你错的题，都是我讲过的，你上课听了吗？”
“我......”江赠春支吾了半天，最后也没解释一个字。
“算了，下次考试，必须及格，否则你就不用来上我的课了。”数学老师撂下一句狠话。
“知道了。”
出了办公室，江赠春把卷子塞进书包，向家走去。
江赠春一进家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爸爸和躲在厨房抱头哭泣的妈妈。
还有一地的玻璃碎片和躺在地上的山茶花。
江赠春没有感到丝毫惊讶。
对她来说，她记不清这是爸妈第几次吵架了，只是有些心疼那些山茶花。
爸爸看到她回来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你们又吵架了？”江赠春先开口问道。
“大人的事你别管。我问你，你们数学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的数学考试只考了56分，怎么回事？”爸爸皱着眉头，责问道。
“什么，你数学只考了56分？”还没等江赠春解释，妈妈就从厨房冲出来喊道。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邻里邻居的都能听见你在这喊，还嫌不够丢人吗？”爸爸怒火也上来了，转身冲妈妈喊道。
“你看看你怎么教孩子的，她现在连及格都考不到！”
“孩子是我一人的吗？你要是把化妆逛街的时间多用点在孩子身上，孩子能变成这样吗？”
......
看着争吵不断的爸妈，江赠春拎着书包，默默回到了房间。
江赠春躺在床上，感觉身体又变得轻盈起来。
“好，现在慢慢睁开眼睛。”
江赠春睁开眼睛，抬头看见的是心理医生温柔的脸。
“你的抑郁症又严重了，最近有按时吃药吗？”心理医生问道。
江赠春迟疑了几秒，目光呆滞地说：“最近忙，忘了。”
“好吧，我再给你开两盒药，你要记得吃。”心理医生有些无奈地说。
“谢谢医生。”
江赠春拿着药，出了诊所。
江赠春记得来的时候天还阳光明媚，可现在却乌云密布，还下起了雨。
江赠春想也没想，只身就往雨里走。
雨下得很大，江赠春的头发，衣服，鞋子全都淋湿了。
但江赠春并不想躲。
此时此刻，她觉得她的灵魂仿佛被雨洗涤干净，那些不堪的过往都被雨水冲散。
江赠春走到公交车站，上了一辆公交车。
雨天的公交车格外拥挤。
有拎着菜篮的老人，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也有带着孩子的父母。
江赠春瞥了一眼，车上没有空位。
她找了一个角落扶着把手站好。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她的衣服都被淋湿了。”江赠春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江赠春转过头，发现小女孩说的是自己。
小女孩的妈妈拉紧小女孩的手，小声低语：“宝贝，你离那个姐姐远点，别让她身上的水蹭到你衣服上。”
可江赠春还是听见了。
她默默地往前靠了靠。
这时，一包纸巾突然出现在江赠春面前。
江赠春愣了一下，抬头看见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是林思渊。
林思渊是江赠春的高中的同学，也是她暗恋十年的人。高中毕业后，他们就各奔东西，失去了音讯。
林思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江赠春。
江赠春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你怎么了？”林思渊看着江赠春奇怪地举动，问道。
“没......没什么，谢谢你。”江赠春回过神来，接过纸巾，说道。
纸巾上飘散着淡淡的山茶花的味道。
江赠春不禁凑近闻了闻。
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味道。
“你还是老样子，还是喜欢山茶花。”林思渊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茶花？”江赠春疑惑地问。
“你上学的时候在作文比赛上投稿的那篇文章我看到了。”林思渊解释道。“你把山茶花写得很美。”
江赠春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文章让林思渊开始喜欢上这个山茶花味的女孩。
车到站了。
江赠春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往后的一周里，林思渊陪江赠春去好多地方。
他们去游乐场坐过山车，去植物园看山茶花，打卡餐厅，一起逛街......
江赠春大量地吃抗抑郁药物。
只是为了能看起来很开心。
一周后的一天。
江赠春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和你妈离婚了。”电话那头是爸爸冷漠的声音。
挂下电话，江赠春来到房顶。
在人们的惊讶呼喊中，一朵白色山茶花从天上飘落。
一天后，林思渊得知了江赠春去世的消息。
他曾经拼命想挽回一朵山茶花，可惜她最后还是凋谢了。
林思渊翻开笔记本，写下了几行字。
我愿种下山茶遍满山野
待你归来
我便将满山的山茶赠与你
可惜你不会回来
我只好祈祷
愿天堂也有山茶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