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飘不到

《溪居》

【唐】裴度

门径俯清溪，茅檐古木齐。

红尘飘不到，时有水禽啼。

小诗颇有逸致。

诗人居所傍一条清溪。从诗中可见，居所在山上，周围林木环绕，溪流在居所的下边，从溪边、低处生长的参天大树刚好够到居所的茅檐。

诗人居家，当窗满眼葱翠的绿，出门，推开院门，就是山径，站在山径上，俯看，清流淙淙。

在山林的怀抱里，整个世界都安静、清净，一点红尘的烦嚣都过不来。耳边所有的，只是汩汩的溪流声，和着悦耳的水鸟啼鸣。鱼鸟自在地生活在周围的清溪和森林里，诗人也自在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日子，对于疲惫于生计在红尘中奔波的人，永远有着强大的诱惑。只是绝大多数人没有机会实现这样的生活。

就是诗人自己，年轻时也忙于建功立业。诗是他晚年退居洛阳的作品。

裴度是中唐有名的政治家。曾任宰相，以平淮、蔡功高封晋国公，位高爵显，数起数罢。

晚年留守洛阳时，诗人已经远离朝廷和政治，闲居养老，心境与从前自然大是不同。诗人此时的淡定安然，是千帆过尽后的释然，是拥有后的从容，是拼搏后的奖励。这种闲逸，自有特别的份量。

《夏日对雨》

【唐】裴度

登楼逃盛夏，万象正埃尘。

对面雷嗔树，当街雨趁人。

檐疏蛛网重，地湿燕泥新。

吟罢清风起，荷香满四邻。

这是裴度的一首五绝。写了盛夏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虽然只有八句四十个字，但是雨前景、雨中景、雨后景，都照顾到了。

诗人看这场雨的立足点是楼上，居高临下观雨，所见之景都与登高纵览相关。

盛夏的炎热是人人都想逃避的，诗人登楼的目的本来也是为了逃暑。在特别炎热的天气里，居高望远，看着万事万物在暑气蒸腾中，依然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车马人流还在路上，人们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毕竟，不是人人有时间、有条件逃暑的。便是诗人自己，作为公职人员，也不能天天逃暑。逃暑，只能偶一为之，偏偏遇上甘霖，带来清凉惬意，诗人就喜滋滋地记了下来。

热到极处，忽然就来了一场雨。诗人没有写乌云的聚集，可见这雨下得出人意料。忽然，就听到对面的树顶，有滚雷击落。好像雷神对大树发了怒气。当街，急雨直接扑下来，路人猝不及防，在雨里东奔西走，惊慌地寻找避雨的地方。

颈联转写雨后之景。诗人站在楼上，举头就看到了屋檐下的蛛网，坠了雨滴，晶莹而沉重。这一句由远景切换到眼前景。接着又转到近景，地面的尘土被打湿成新泥，诗人说“燕泥”，为与“珠网”相对，不是指燕巢上的泥。

尾联收结诗意。雨后清新的景致、凉爽的温度都让诗人心情愉悦，他倚楼才吟咏抒怀。才吟完，一阵清风吹过，水面的荷香霎时传遍四方。雨后的清爽、舒畅的不止有诗人，还有同样苦热又无处逃暑的四邻呢。

末句才言荷香，可见楼依荷塘而起。诗人登楼所见之万物，也有亭亭净植的一塘荷花。只是在酷暑中，荷塘也退成万象之一的背景，不能让诗人特别分出心思欣赏。只有在雨后，满塘荷花坠了无数雨滴，荷叶托起无数珍珠，清风吹过，花摇叶卷，露珠荧光万点，荷香袅袅缠绕过来，荷塘才重新落入诗人眼中，落入四邻的呼吸中。这一笔，从嗅觉入，补出了雨后的另一道清景。

夏天的热，连天铺地，躲没处躲，藏没处藏，下一场透雨，真是特别和人心意的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