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
栗子是山里的特产。我小时候家住在平原,没有这样的栗子做邻居。每逢深秋至初冬,总有山里客赶着毛驴车走街串巷,一声“栗呀~子”响彻半个村庄。好客的老少爷们儿听见了纷纷出来迎接,他们推开自家大门,手里拎着半袋小麦,一番精挑细选,讨价还价,再拎回小半袋毛栗子。
物以稀为贵。趁着新鲜,爷爷会用火给我们烧栗子,每人分得几个,视若瑰宝。其余的晾晒保存,等到十冬腊月下雪天在家烤火,再陆续拿出来烧着吃。过年的时候,爷爷会把干栗子用水泡了,拿刀背拍松,搁水里煮了,剥开果仁炖鸡或者炖牛肉,以飨其味。
以后离开家乡,偶尔在闹市角落,会有孜孜以求的糖炒栗子摊贩,大锅冒着缕缕烟气,锅中物受热均匀,香甜宜人,只消十块钱,就可以换得半纸筒成果,边走边嗑。香甜不亚于幼时记忆。
当然还可以直接在集市上买生鲜的。这个题目可供多姿多彩生活人士的需求。如今没有了烧栗子的条件,牙齿似乎也有点退化,多半是望栗兴叹。
国庆前后,正是栗子成熟的季节,时常有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来水果摊为她的小孙子买坚果,掏钱包的时候还能顺带摸出了一两颗生熟难辨的栗子,我一看就乐不可支。
想必这些老太太,年轻时没少把这东西当零食,临到老了,牙齿功能退化,嚼是嚼不动了,放在口袋里把玩把玩,多少有点安慰,顺便忆苦思甜。
栗子以熟食居多,最方便的是水煮。我和孩子姥姥一起住的那几年,领教过她的煮栗子绝技。为了方便去壳,每颗栗子都被她重重斩了一刀。鲜栗子质地稀松,香甜气聊胜于无,再投入没顶的清水中大煮特煮,结果你猜。
高压锅一打开,绝大部分的栗子横七竖八,面目全非。栗子淀粉融于水里,白不白,灰不灰,纯纯的洗锅水范儿。看着糟心,吃起来嘴里简直能飞出一只鸟来。我给她提建议,说栗子可以先整个儿煮熟,捞出水后再一切两半,既不影响剥壳,还能最大程度地保持本味。
我提了两次,伊置若罔闻,拒绝采纳。没办法,我只得黯然闭嘴,不说话,也再不吃那烂糊糊惨兮兮的煮栗子。老人的童子功根深蒂固,一条道走到黑,也是很无言的结局。
我曾一度理解为高压锅不适合煮栗子,然而并不。
炒栗子,山里人很拿手。最最省事的做法是用高压锅,栗子切个小口子,略微放点水,旋紧锅盖,端着锅在灶火上小幅度摇晃,确保锅中的栗子受热均匀,高压锅喷气两分钟左右即可享用。
但这种速成大法的局限性是一次只能炒少量栗子,操作者还得艺高胆大。换成是我这样的胆小鬼,手中的压力容器自顾自地噗呲噗呲咆哮起来,一准儿把我吓得抱头鼠窜。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叫“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如果只是小批量享用其香甜,不如就去糖炒栗子摊上花钱买现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