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乎舞雩·如锡死矣(7)
乘风阁之名,素被文人雅士青睐有加,又作‘好风凭借力,送我步青云’一句以求仕途坦阔。此名由来何处,世人却无从考究,倒是因为乘风阁位于天南州最南端,四季如春又终年风雨相伴,而此处的风又总是舒适宜人的南风,雨从风里来竟也带些暖意,不少人便擅自觉得怕是此处独特的南风造就了乘风阁的阁名。
乘风阁以北,连着近百里座共计十二座止戈亭都在其掌辖之内,所以入了天南州,越往南走,越能体会到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祥和幸福是何景象。即使是血性的江湖子弟,到了天南州的南端,也都心态平和,难得惬意,这一路朝着乘风阁过去,闯江湖的侠客也都将手执的兵器背负在了身后,而离乘风阁不远的一条山林野路上,一白衣青年手提一杆银枪,身骑一条北疆烈马疾驰而过。
不久后一名乘风阁值守山门的弟子运着轻功身法,辗转腾挪,朝着山腰的主阁掠去。
“禀阁主,山门外有一人求见三阁主。”说话人正是那名值守山门的弟子。
“可有自报家名来路?”乘风阁阁主杋姥姥对这求见之人并不在意,作为天南郡门派之首,少不了各路鱼龙混杂的市井闲人求见入阁。
“未曾表明,只是他说三阁主自知原因,也定会与他一见。”守门弟子据实转述。
“哦?那男子面貌如何?”杋姥姥心头一动,杋以茹自任乘风阁三阁主以来,从未下过山门,着实想不到与市井之人有何渊源。
“一袭白衣,身躯凛凛,立定朗朗如日月入怀,虽是黑发却有双青蓝眸子,一股子杀伐气,弟子自认为不像泛泛之辈。”想起那男子身影,弟子心中暗自钦佩,这般英姿定是哪位名门之后,唯有那双青蓝眸子让他升起阵阵寒意,犹如额白蓝睛大虫,食人骨肉。
“青蓝眸子?你且下山领他去半山处的竹亭,三阁主应该在那竹屋,我去知会她一声。”杋姥姥也对这般男子有些好奇,青蓝眸子虽未见过,但也听闻漠北塞外的有不少异族人瞳孔各色,白肤金发,但后来大多受蛮夷侵袭,少有幸存。
片刻后守门弟子便带着白衣男子来到半山处的竹亭内,“公子您且稍等,阁主已经亲自去通知三阁主了。”话毕便折身返回继续值守山门了。
离竹亭的不远处,便有一间竹屋,此时杋以茹正从竹屋向竹亭缓步走来。
二人相对,却都未开口。来者是客,终究还是杋以茹先出言发问,“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白羽衣,提枪独杀五单于。”
“谢三阁主谬赞,在御奉命前来拜见,并代主上赠以千金一诺。”白衣男子神情恭敬,弯腰低头抱拳。身份被识破,男子便坦然说出来意。
杋以茹皱起眉头,“近二十年我都未曾下过山去,又如何受得你拜见,你既是白衣神将,那你主上便是张恒羽,堂堂镇国神将跟我一江湖女子又有和干系?何来得千金一诺?”
张在御起身抬头,笑而不语。
清风纵过竹林,带起稀稀疏疏竹影摆动。只是骤然,杋以茹神情慌乱,但眼神却阴沉如水,围绕着竹亭的斑竹纷纷向后栽去,被打落的竹叶如同刀片刺入四周。
“阁主聪慧,将军说可答应您任意一个要求。”竹叶割破白衣,张在御神色如常。
“我早已视他如己出,只是这样对他公平吗,为了找他父亲擅自出山,你说,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父亲赐死全族,瞒天过海留他一个遗孤......”杋以茹嘴唇颤抖,没有把话说完。
“在御不敢妄言。”既然杋以茹知道了少主身世,那便要问明她的态度,只是在御还未开口,杋以茹便转身朝竹屋走去。“我会出山,护着他,只因他姓杋。”
张在御松了一口气,青蓝眸子也有了一股暖意。到底是养育了少主十五年啊,总算是没有变成最坏的状况。
留下一张字条,乘风阁的三阁主便与张在御一起离开了乘风阁。看着手中的字条,杋姥姥唉声叹气,“不过是命苦的人,苦命的人啊。”
远隔万里的川西州池阳郡长沛城,不仅紧邻万剑山庄,同时也是前朝郡守傅延森故居之处,大梁国建国后,改建州郡制,统为四大洲,百余郡,而前朝仅有五十余郡,郡太守一职已为一郡之首,因此长沛城士子风气浓厚,男子大多为求仕途功名,但也常受世人诟病,。
此时城主府内,一名中年人坐在厅堂中央,面露难色。“两位参领,实在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且不说朝廷是否知晓,有无派刺史核实此事,突然携令调遣兵粮,在下实在是做不了主啊,虽然我周昊林任长沛城主一职,但城内兵马草粮实则受池阳郡守管制,恳请二位参领宽限几日,待郡守回了话我再行事,可好?”长沛城主周昊林饱读诗书半辈子,好不容易在花甲之际坐上城主之位,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幺蛾子丢了官帽。
一个月前,张如琢三人与在御分别于长沛城,他们三人又各自去其它郡调集兵草马粮,而长沛城作为池阳郡区数可指的富饶千户都城,却以各种理由搪塞迟迟不肯调兵谴粮,提前完成军务的如星,如琢二人便前来城主府问责。
“三日,耽误北疆军事我就一刀砍了你的脑袋当作军粮。”张如琢撇了一眼此刻低头不敢出声的周昊林,转身离去。如星摇了摇头也离开了厅堂。周昊林出了一身冷汗,饱读书囊怎抵得过塞外拼杀的肃杀气。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张如星提起如锡为何还迟迟没有回到长沛城。“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前往陈留郡内十三城,城池虽多但相离不远,这般拖延肯定出了什么事,如今就剩你我二人也不可妄动,算算时间,将兄也差不多该从天南州返回,一切等他回来定夺。”
张如星颔首表示赞同,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万剑山庄对外开放剑谷,从之前少主的路线来看,很有可能参加了剑谷试炼,或许少主也在万剑山庄。”
“三日后我们去看看,这几天先盯着周昊林,我总是觉得这老头在故意拖延时间。”
此时距离长沛城二十里之外,一人躲藏在山林之中,身上血迹斑斑,正是从陈留郡返回的张如锡。前往陈留郡携将令调集兵粮本是一切顺利, 但就在从陈留郡的返回途中,被三人伏击,但却没有痛下杀手,张如锡拼命逃走,白日里隐蔽起来,只有夜里背风时才动身,一路上设了不少陷阱,用那张黑蛟背筋弓射伤一人,但没了羽箭如今也只好走一步是一步。而今长沛城近在眼前,是否要在白日里冒险,张如锡皱着眉头犹豫不定。
一剑破空,朝着张如锡的面旁刺来,张如锡仰过脑袋,躲过之后双脚发力,向后急退。“你小子不错,本来把你当猎物玩上几天,不想竟搭上了我一条胳膊,嘿嘿,礼尚往来,让我在你两条胳膊上也射几箭。”和话语一样长相也阴森的那人收回没能命中的那一剑,舔了舔嘴唇,他的左臂低垂已然发紫,留着红黑夹杂的血液低落在地上。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张如琢侧着身一手握着长弓,一手执刀。
“死到临头了话还这么多,你还是趁早交代张恒羽派你们进关内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另外几人身在何处。”又是一人现出身形,那人立站在手腕粗细的冬青树干上。
“你不说也罢,看你跑了这么多天,想必是要进长沛城,难道他们就在长沛城里?哦,一定是了。”第三人自问自答着缓步出现在张如锡的身后,作势包围住了张如锡。
张如锡心头一紧,恐怕再也难以活过今日了,只是担心今后其他人会被这三人暗算。
“可有好好想想,虽然明面上是调遣兵粮以准备出击蛮夷,但总不该如此行事,尤其是这个时候,张恒羽想要做什么,或许你这脑子也想不到。”身后这人说话带着书卷气息,颇显清高。
三人突然同时朝着张如锡掠去,一人执剑,一人握拳,一人伸掌。冬青树上落下些许断枝残叶,落在一人的身上,只是那人早已断了气。
幽幽传来旅人低音哼唱,“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我真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