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天的信」跑着去找你

图 / Jaka Bulc

戈叔：

前些天，我们约定好要相互写上一年的信。由我开始，这便是第一封了。

凡是歪的主意，自然是我出的。来来往往一年，每人要写近两百封信，真是对懒鬼的挑战。幸好，虽然相处了那么久，倒也还不怕无话可说。

昨儿我问你，为什么同样是说说话，写信的感觉会那么不一样。你说，也许是因为在写信的过程中，情感就已经到达了。后来我又想了想自己的答案，也讲给你听。

写信和读信，让人心里踏实。如同一种“有形的交付”，它使情感有了实体，思恋也好，惦念也好，甚至拒绝，都被一字一句打包整齐，装入将要握进对方手里的一只信封。

脑中思绪翻飞，胸口心跳跳的，坐在桌前，想着：不如写封信吧。留住易逝瞬间的小小仪式，就这样开启了。

写信的时候，很难不诚实。篇幅长短，情绪浓度，小到一个称谓，一个标点，是亲昵是淡漠，总能被看出点端倪。

通信的距离感呢，也刚刚好。比面对面要远一点，但可“见字如晤”。亲近，又不过分亲近，这样的距离最能交心。

相知，是慢慢交心的过程。穿过彼此的灵魂，改变一点自己的形状，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总可以越来越好。

我们不妨耐心等待，看看时间会在这一年里施下什么样的魔法吧。

今天是6月1日，我们一起生活刚好满了五年。快两千天了，每天见面的几个小时，虽然大多沉默着埋头做各自的事，但还是抢着说了不少话。

那么，在新开辟的这一维度的空间里，我们要聊些什么呢？

我读过不少书信集，朱生豪一类的有点甜腻，以你我的脾性，久了容易消化不良。鲁迅《两地书》那样的倒很好，会谈未来的路，疑惑去哪里找“一条光”，也会絮及手织的绒背心已收到，穿上很暖，大概连冬天也不怕了。

不过，还是最喜欢沈从文的信。

1934年，沈从文回到阔别十余年的湘西故里。临行前，他同妻子张兆和约定，每天写信汇报沿途见闻，五十多年后，这些信件被整理成《湘行书简》出版。

那时回湘，多是水路。两岸山头长着些小竹子，晴日里翠色逼人。吊脚楼高悬半空，借着傍晚晦暗的天光看去，宛如奇迹。赶上雪后的长夜，楼上妇人伴在灯旁唱着小曲，有匹小羊不知在谁家楼下咩咩地叫。沈从文在船上重温童年旧梦，又念起远方的爱人，写下“我心里软和得很”。

信中时常附有小画，是沈从文随手画下给张兆和看的。

“山水美得很，我想你一同来坐在舱里，从窗口望那点紫色的小山。”

“假若你见到纸背后的那个地方，那点树，石头，房子，一切的配置，那点颜色的柔和，你会大喊大叫。不瞒你，我喊了三声！”

这样迫切的，想要跟某个特定的人共享的喜悦，我也总是有。

我想，我知道要写些什么给你看了。

之前我胡编过一首歌，叫《跑着去找你》，里面有一句：“不惹眼的绮丽，我不指给他们，只说与你。”平凡日子里的闪亮碎片，读进心里的书，还有一切一切或古怪或稚气的念头，我想指给你看的，大概就是这些。

世界那么大，看不尽的美，多一个挚友，如多了一双眼睛。有你在那里，替我四处望，陪着我说话，我真开心。

沈从文对他的三三说：“我总好像要同你说话，又永远说不完事。”原先我看“永远”这个词，常觉得漫长可怖。这几年过去，我渐渐没有那么害怕时间了。不骗你。真想就这样写着信，跟你一起慢慢变旧。

你呢？在之后的三百多天里，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呢？

于心

6月1日

又及：五周年快乐。接下来的日子，请继续多多关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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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1日，一起生活五周年的纪念日，阿心和戈叔相约给彼此写一年的信。

是情侣，是挚友，也是永远的小哥儿俩。

全部收在这里 → 『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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