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南孤寂再无卿
人世光阴花上露,一场梦幻度一生。在短短数秋的生命旅途中,有人书写了历史长河中那朵灿烂的浪花,有人则静默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于喻清明而言,纵使所有人都忘记了方生,而她依旧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寻觅方生的踪迹。无形无色亦无味,是忘不掉人亦是心结,一日寻方生未果,清明一日无魂。
新雨洒落,轻敲窗棂,伴雨声眠,忽逢旧事。
“清明,我定将那娃娃给你带回来,当作你的生日礼物!”这是方生给她最后的承诺,如今过去已有六年有余,娃娃没有,就连方生这个人也一并消失了。
事发前一天,孤儿院一起在永安街头售卖院里做的发糕,二月才将将冒头,整个孤儿院就已经在为大家的学费做打算了,历来街头摆摊都是筹集学费不可或缺的方式。
本来认真在装盒发糕的清明突然瞥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娃娃,她正在装盒的手突然就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女孩手里的娃娃。
太像了,这个娃娃简直和自己三岁生日时妈妈送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只不过自己的那个娃娃并没有和自己一同被叔叔赶出家门,此后像是断了和妈妈的一切联系,再没有妈妈的一丝丝痕迹了。
看得出神了,也没有听见方生喊她,方生顺着清明的目光看去,是一个戴着草帽扎两小辫、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布偶娃娃。
方生打趣到:“哟,那么大个人了盯着别人家的洋娃娃看,羞不羞呐!”
喻清明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的应着:“真的好像啊,那个时候妈妈把它送给我的时候,我也是同她一样把娃娃抱在怀里,走哪也不肯撒手,后来还因为吃饭也抱着被训了……”
方生没有想到一个娃娃而已,对清明竟还有这层特殊含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想安慰安慰,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
他把这一幕记下来了,记住了那个娃娃,也记住了喻清明的眼神。
不巧,隔天就是喻清明进孤儿院的日子,天灰蒙蒙的,好似有雨。
又一天的义卖活动结束了,院长按照惯例带回来了一个小蛋糕,所有人围着蛋糕圈坐下来,院长替清明将蜡烛插上。
喻清明扫了一圈,见方生没影,不免有些失落,毕竟他答应了她的,他会在生日这天给自己一个惊喜,也是这么些年来,方生对自己是有求必应,好似两人之间的默契,并不想就这样断了。
孤儿院的院长蒋景看穿了她的心事,乐道:“那我们就等方生回来一起吹蜡烛吧,毕竟你们几个啊,是谁缺了谁都不行的。”
本都是在这世界上飘零的,本都是无依无靠无所挂念的,连这些孩子自己也没想到风吹扫在一堆的落叶,竟也如此分开不得。
也不清楚蜡烛什么时候才能点燃。
大家都在等着,时间过得很慢,但是墙上挂钟指针的滴答声在时刻提醒着他们,时间仍然在一分一秒的走着,只不过大家都觉得要比往常要慢些。
天边不知何时黑了下来,蒋景望了望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也忍不住嘀咕起来:“就算是跑到离院最远的东街去买,也该回来了……”
墙上的挂钟铛的一声拉回了蒋景的思绪“不对!方生那么久还没回来,恐怕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清明和孙举你们几个高年级的随我一起出去找方生,留王远在院里照顾年纪尚小的孩子们,一行人慌慌张张的出了孤儿院,寻方生心切,竟都没有察觉到洒在空中的蒙蒙细雨。
喻清明的黑发逐渐开始变成银色,水滴滚落又变回了黑色,她恐怕是最挂念方生安危的人之一了,也掺杂着对自己的埋怨,是自己多看了那个娃娃一眼,是自己的渴望和希冀显露得太过于明显,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方生是为了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才在义卖后独自一人去购买,而他单单将这件事告诉蒋院长,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惊喜,能让喻清明惊喜的,就只有那个娃娃,如果方生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罪魁祸首只能是自己,可是还要什么娃娃,方生这个人就已经是她最重要的存在了。
雨渐渐大了些,淋湿了众人的衣服,也渐渐浇灭了他们的希望,已经又四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方生踪影,大家已经开始不得不承认方生确实是出了意外。
“方生!”“小生哥!”呐喊声越来越嘶哑,语气越来越颓废,他们坚持在昏天黑地里奔波,天边挂起的鱼肚白象征着失败。
永安城在一处极为偏僻的角隅上,临近就是缅甸,那里是恶人的天堂,几代毒枭都属于那里,当下缅甸不知道在什么位置有一批见人杀人、遇鬼杀鬼的毒囊,尽管当局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保障当地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危,可渔网总有破洞,不时就会发生一些孩童青年失踪的事件,而这些被毒枭卷走的人,可能被当做战利品砍掉四肢悬挂在城墙之上,可能被掏空身体变成走私运输毒品的工具,总之,几乎没有人能活着走出缅甸。
而这一次方生若不幸掉入狼窝,恐怕是凶多吉少。
雨水终于不再遮掩,一声轰鸣让天撕开了无数道口子,咆哮奔腾着朝他们打来,早春的雨本就冰凉,此时此刻浑身已经湿透的众人如坠冰窖,是皮肤的冰凉,也是心里的悲凉。
喻清明脸色惨白,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不住在脸上滑落,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后倒在水泊当中。
“清明!”
耳边只有阵阵慌忙的脚步声。
那次以后,喻清明整整病了一月,卧床不起。
忽的传来一声惊雷,喻清明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六年了,马上就要开始第七个年头了,这六年里只要是在雨夜就必然会重现那晚的情景。
不知未来会如何,可是没有方生的未来,是不叫未来的。
写在本章结尾:“雨落与不落,你在与不在,都同我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