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东望

2018-05-05 本文已影响17人拆掉思维的墙

奶奶走后，总觉得要写些什么，以表达心头不时涌起的感受，当我想起她时，当我老去时，可以再拿出来看看，看看年轻时对一个人的思念，对生活的思考。

01 依依东望

奶奶自从摔坏了腿后，就一直卧床，再也无法下地走动了。离世的前几天，我们都从外地赶回老家看她。在老屋的神台下，用木板铺成的简床，奶奶躺在上面，身体枯槁、吞咽困难、气息微弱、几乎动弹不得，说不出的心酸，这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选择，只是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她对我说：“别哭、不要哭……”

此时的她，像地里收割完的水稻，只剩下枯黄的禾杆；像冬天的河床，黑泥枯裂纵横。只是再也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人在任何时候都有选择一己生活的自由，唯有在时间的尽头。《军师联盟》中诸葛亮对司马懿说：“依依东望，望的是时间”，聪明如诸葛亮，成就如诸葛亮，也感慨万千。

依依东望

天台上，春风和煦，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季节，每年我和奶奶都去隔壁村看正月十五的游神，回家的路上，总会经过一片片花生地，地里的花生刚长出几片嫩绿的叶子。而现如今，她却离开了我，永不再回来，忍不住失声痛哭。宋冬野在《安和桥》中唱着：“让我再听一遍，最美的那一句，你回家了，我在等你呢。”

在南方的老家，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外出务工，我和弟妹4人留在老家给爷爷奶奶带。我是一个睡眠不好的孩子，在夜里睡不着或做噩梦，害怕时，就紧贴在奶奶怀里，她平静起伏的心跳声，让我安然入睡。

中学时，寄宿在镇上的学校，由于经济拮据，读书的生活费有时是奶奶从邻居那里借来的。家里伙食也不好，最开心的事情之一便是姑妈回家，她会买些肉回来，剁碎蒸肉饼。但肉饼名义是给奶奶的，我们并没有份，而奶奶会用碗再分一份给我家。肉饼的味道，是最美的味觉记忆。

后来，上大学了，毕业了，工作了，奶奶也日渐老去。一年通常回家1-2次，春节必回，清明节隔年回。每次回家，我都带回她爱吃的葡萄干、话梅干。过年给她包200元的红包，出发上班前，她总回我100元的红包，说是祝福我路途平安。

她并不需要我们回报什么，我们也无以回报，没有时间陪伴，经济上也没必要。也许，长辈的爱，也无需回报，“代代”相传便好。办完奶奶丧事后，第媳便把1岁大的女儿留在家给父母带，俩人上广州工作了。

想起德国诗人包瑞斯的《黄金球》：

因为爱，爸爸给了我

我无以回报

年纪小，这份礼物的价值，我不知道

长大后，用成人的脑袋，无法思考

现在，我儿子长大成人，爱传给他

在父亲的心中，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宝

我曾经接受的东西，现在付出

这来自不再回来的人，没法回赠。

当儿子长大成人，像男人一样思考，

他将像我一样，踏上自己的路途。

我给他的爱，他会交给他的儿子

我注视他，带着渴望而没有嫉妒

我的目光跟随生命的游戏，

深入时间的殿堂，

人人含笑抛出黄金球

没有人抛给传球给他的人

如果说人们向往诗和远方，我却想永远沉醉在家乡的月色里。

奶奶走后，安息在村后的小山坡上，山坡边上是村里的神庙，每年农历3月15是庙会，前后十几天晚上都有歌班唱戏（雷州半岛地区的一种戏曲）。

她有明月相伴、有歌声相随、有神的庇护，永世安好。

十五的月亮很亮，把整个村子照得亮堂堂的，乡间的瓦房、平楼、小路、栖息在电线杆上的雀鸟，全都浸染其中。月华灿烂，倾泻如注，如孩童时一般安静美好。我想它也像千百年前一样，静静地看着人间的悲欢，自顾自地圆缺，不为所动，残酷而美丽，如漫天飘落的樱花。

在这样的夜里，什么也不用想，只是在乡间的小路上随便走走，只是静静地，融入这夜色里，变成村庄里的一颗树，田里的一株禾苗，河里的一股清流，远处的一声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