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9《刺杀骑士团长》村上春树
驱动我们移步前行的,不是我们已经到手的东西,也不是即将到手的东西,而是已然失却的东西、现在没有到手的东西。
人心的变异是习惯、常识和法律所制约不了的,永远是流动性的——它自由飞翔,自由迁徙,一如候鸟们不具有国境线这一概念。
原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路,一直像一般人那样走过来的,不料那条路忽然从脚下消失了。只好在不知东南西北的情况下两手空空地朝一无所有的空间屁颠屁颠走下去。
喜欢眼睛看得见的东西,和喜欢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差不多。
既有时间夺走的东西,又有时间给予的东西。把时间拉向自己这边是一项重要工作。”
怕是因为从早上就一直下雨的关系,也可能冬天临近的缘故。或许因为候鸟开始出现了,或许因为蘑菇丰收了,或许因为水还在杯里剩有十六分之一,或许因为你的草绿色毛衣的胸部形状富有挑逗性。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我成就了什么,无论事业上取得了怎样的成功、积累了多少资产,我也终不过是将一对遗传因子从谁那里继承又引渡给谁的权宜性、过渡性存在罢了。
年纪轻轻成为传说几乎没有任何好处。或者不如说——若让我说——那甚至是一场噩梦。一旦那样,漫长的余生就只能摩挲着自己的传说来度过。再没有比那更无聊的人生了。
“可怜!”雨田说,“顺便问一句,你对女性一贯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用语言不好表达。不过那应该是我在人生途中不明所以地丢失了而后来久久寻找不止的东西。人不都是这样爱上谁的吗?”
你具有足够的能力希求得到很难得到的东西。而我在自己的人生中只能希求一旦希求即能到手的东西。
我把脸几乎贴在大扇玻璃窗上眺望外面浩瀚的太平洋。水平线冲顶一般朝天空逼去。我以眼睛把那条笔直的线从这端扫瞄到另一端。这般绵长美丽的直线,人无论用怎样的直尺也画不出来。并且,那条线下面的空间理应跃动着无数生命。这个世界充满无数生命,充满和它数量相同的死。
不过说到底时间是什么?我这么叩问自己。我们以钟表指针权宜性计算时间的经过。可那果真是妥帖的吗?时间实际上是那样有条不紊地朝一定方向流逝的吗?我们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莫大的误会吗?
拥有完成的人生的人哪里都没有的。所有人都是永未完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