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是你的那杯茶吗?(六)
画展中展出了一张高更没穿裤子在穆老师房间里弹琴的照片,阿皮才知道,原来高更和慕老师居然是同一时期的人,而且彼此居然稔熟到不穿裤子随便让对方拍照,还随便让发朋友圈秀亲密的程度。
啊,多么放浪形骇的高更老师话说高老师和穆老师的画作差异真的狠大,如果不是有图有真像,还真难相信这二位曾共用同一画室。不知道对着同一个模特画出完全不同的模样后,他们观赏对方作品时,各自会做出什么表情呢?
穆老师看着两人相片,阿皮忽然脑洞大开,如果穿越去到巴黎,正好遇到这哥俩勾肩搭背结伴摆地摊,吆喝卖画,站在两个同样胡子拉碴的画家摊前,打量着他们脚下各自摊开的一堆径渭分明风格迥异的画,扔下几个法郎后,你会选谁的呢?是清一色的标准美女,个个面容姣好,形态优雅,色彩清淡柔和的;还是各种丑女,扭着奇怪的姿势,用冲撞的颜色挑战你的视线?
你会选谁的画带上时光机,挂去自家墙上?
从穆老师的画展回来后,阿皮站在自家墙上挂了十来年的《致敬玛利亚》前,又一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打量了很久很久。
致敬玛利亚看了十来年了,真奇怪,无论是玛利亚那张扁平方正的土黄色大脸,健壮得可以说是壮硕的手臂,完全无法用纤细纤巧纤秀来描述的有力的小腿和脚腕,还是那双厚实的稳稳站立在土地上的大脚,脚趾紧紧抓住地面,这个和百度词条上定义的女性美毫不沾边的形象,不仅仍然没让阿皮看烦看腻看吐,看得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她脸上的平和温柔与包容,包容得甚至有些纵容和宠溺的神情,依然能让人瞬间回到母亲面前:开心地撒欢,调皮地捣蛋,用各种恶作剧试探她的爱的边界,当此时,总有轻风拂面,花果隐约芬芳,欢笑溢出画面。
是的,挂了十来年了,每次看到骑在圣母肩上那个一脸阴戾的小子,阿皮总忍不住会做个鬼脸吓回去:头上画个光圈就了不起么?哼!姐可不怕你。
小子的眼光狠厉,总是直直地盯着看画的人,带着明白无误地警告与威胁:我老妈会包容你各种胡来,我可不会!别过分,你老实点!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画面左边第三个女子是最奇怪的存在。不知是她展开的天使之翼,还是路旁的树枝花叶,让她面容模糊成一团,模糊的面容是奇怪的暗灰色,渗出一团团寒气的暗灰色,和她离开地面漂浮的双足一样暗灰,展开的双翼也不是洁白的天使翼,是奇怪的暗紫色,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也无法通过明确的洁白双翼确认她的身份:是纯洁的天使,还是满怀恶意的幽灵?或者只是高老师一时偷懒,胡乱涂抹几下,代表距离较远的另一个路人丙?又或者,是高老师有意为之的神来之笔?
看不清表情的这一团模糊,让人的眼光最终总是停留在她那里,不明的来意是未知的恐惧也是无限的好奇,让人无法安心。画中因为有了她,仿佛定格至永恒的欢乐光明与芬芳,再难永恒,似乎随时会烟消云散,在某个你来不及惊叫的一瞬,干净利落地,被她裹挟而去,或吞噬一空,只留下空白的画布奇怪地仍然挂在墙上。
因为怀疑自己从淘宝不到300元买来的便宜复制品粗制滥造,阿皮去到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时,专门认真仔细地盯着她看了很久。可以确认的是,淘宝的便宜复制品真是质优价廉,足以满足阿皮这类百度文青的眼力劲;无法确认的是,那位长发披肩的小姐姐到底是渗出一身寒气的恶幽灵、还是带来吉祥祝福的好天使,或者只是一个平凡无害的路人丙,只因为高老师一时偷懒,不耐烦地胡乱涂抹了几下,才变得面容模糊表情不明让人自作多情地胡想乱猜,又或者,这根本就是高老师精心安排的神来之笔,点晴之处,让静止的画因她而动荡不定,让欢乐的天堂因她而险象暗生,这才是人间的天堂,是真实的会消失的天堂,不只是画在画布上的天堂。
挂了十来年了,视线有意无意的相遇已不计其数,它仍然是阿皮百看不厌的一幅。
如果穿越回去,既不知道穆老师的大名,更不知道高更的威名,站在两个胡子拉碴摆地摊画的落泊鬼佬面前,扔下几法郎就可以拿走一幅,就像现在花不到300块钱就可以在网上来找来他俩高精度复制画一样,我知道,高老师笔下那些远不精致的各色女人,依然是阿皮不二的选择。那一张张端庄妩媚悲伤坦然的丑脸,仍能美得让阿皮感到窒息,有时看得目不转睛,有时又被美得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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