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冯骥才《人间生灵》之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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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这种形体不美观,叫声不悦耳的小鸟,却是鸟类中最为精明的一族。他们贼头贼脑,机警多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它们的心眼儿似乎更多。
在北方麻雀的聚集地似乎总是追随人群,而又远离人群,它们啄食地里的谷子,吃人们晒在顶棚上的麦子,去偷吃猪食和鸡食的饭粒。北方人称它们为“老家贼”一点也不为过。
它们总是居住在那无人的仓库或者是牲口棚的棚顶,总之是人类不易探搜到的地方。
文章说:
它们从来不肯在金丝笼里美餐一顿精米细食,也不肯在镀银的鸟架上稍息片刻。如果捉它一只,拴上绳子,它就要朝着明亮的窗子,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扑飞,飞累了,就倒垂下来,像一个秤锤,还张着嘴喘气。第二天早上,它已经伸直腿,闭上眼死掉了。它没有任何可驯性,因此它不是家禽。
当然会这样,因为它们是精明的,此之形貌不能取悦于人,歌唱不能让人类动心。它们与人类打交道以来,知道只要飞进人类的屋子里,那就是必死无疑的,窗户立即就会被关上,人们扑、打、跳跃,将它们捉住,用麻绳子拴起来给孩子们玩弄直到死掉为止。
“不要轻易的相信人类。”或许这就是它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警句。它们活的提心吊胆,没有一刻安心。它们在人间觅食,要识破人们布下的种种圈套。藏在空间的透明的网和稻谷地里真真假假的草人,还有那只支起来的罗筐和树上的铁夹子,这些都是人类对付它们鸟类的工具。它们每时每刻都在躲人,不接近人类,哪怕人类并没有看见他们,他们也会赶忙的逃掉。
那儿的地上有一粒遗落的亮晶晶的米,很有诱惑力的,它们用饥渴的眼睛远远的盯着它,盯着它,叫着,却没有飞过去叼起这粒米来的勇气。最后他们飞走了,或许是光影在晃动,或许是自己无端的害怕了起来,它们又一次忍受了饥饿,同时也逃出了一种可能致死的灾难。
在麻雀的一生当中充满了惊吓,危险,饥荒和意外袭击。
我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70年代的中期,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为了打牙祭,我和两个姑姑,妈妈拿着手电筒,笤帚和包单子跑到村庄外西南的晒场里,晒场里有三间草房,里面堆放着牲口吃的杂草和桔杆,房子没有安门和窗户,就那么敞开着。一到晚上,草房里就住满了麻雀。
那天两个姑姑守住两个窗户,妈妈守着门,她们都张开了单子,我拿着手电筒和笤帚进屋里去赶麻雀,在手电光柱和笤帚的挥舞中,麻雀们惊慌失措,尖叫着,惯性的飞向窗口和门口,然而在门口等待它们的是柔软的像网一样的包单子。行动在一两分钟就结束了,那些跳着叫着的小生命,被我们摔打死,又裹在湿的黄泥巴里,被埋在了炭火中。
那一夜,从干裂的黄泥中剥离出来的麻雀肉,自己吃没有吃,我也不知道了,我早已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是那一团粉红色的,小小的团状的肉疙瘩,却永远在我的脑海里流转。我却依然不懂,那是一种心灵的震颤。
在十几岁时,我和弟弟又一次用支起来筛子捉麻雀,只是觉得好玩,自己特别有能耐。下了几天的雪了,麻雀觅不到一点吃的,我们在雪中的空地上放一把麦子,在空地上支着一只圆形的筛子。支筛子的木棒拴着长绳,我们躲在屋子,单等麻雀进入筛子的中央,我们就扯绳子罩住它们。它们不可能没有发现这是个圈套,只是它们真的是太饿了,冒险在筛子的边缘徘徊试探。等真正跳到中间后,麻雀们被罩在了筛子的下面,成了弟弟的玩偶。真正的“鸟为食亡”啊。
大多数鸟儿都习惯了一方天地的笼中生活,用一身招徕人喜欢的羽翼,耍着花腔,换得温饱。唯有麻雀甘心在风风雨雨中,过着饥饿疲惫又担惊受怕的日子。
人们憎恶麻雀的天性,而它的天性其实又是人们造成的。不是吗?麻雀作为一种人不能喂养的野鸟,它是自由的,可以直上云端,可以掠过镜子一样的水面,可以站在春天树枝的枝头抖抖翅膀,嘀嘀咕咕,总之麻雀的生活中,有笼中鸟儿梦想中的生活。
文章最后说:
朋友,如果你现在看见,一群麻雀正在窗外一家楼顶熏黑的烟囱后边一声声叫着,你该怎么想呢?
我想我不会再厌烦它们了,不会“啊——去,啊——去”的去轰跑它们了,我会悲悯它们是一群自由的鸟儿,生活本身不易,作为自然界里的一种生灵,也该有它们栖息的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