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睥睨天下 96
第九十六章：常伴青灯孤庙（中）
“昭哥，不如我们到那个悔悟寺问问那个老和尚也是好的。”
悔悟寺是半山腰一座安静的小寺，只有三五个小沙弥和一个住持和尚。那老僧年近六旬，须发皆白，听闻四人欲打听韩雍的往事，半晌默然，只叫手下小沙弥端了茶水，一一奉于诸人。
走到雨沁田面前，那老僧盯着他的面容端详了好一阵，黯然的目光竟泛起抑不住的惊讶，奉茶的双手哆嗦半晌，几乎连茶碗也摔落在地，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雨沁田见此情形，料知必有隐情，追问道：“老师父可否告知当年韩将军去世时的境况，他可曾留下什么话说？”
老僧避退送茶的小沙弥，掩上殿门，徐徐将四人打量一番，才道：“想不到韩施主过世多年，却仍有人对他的旧事上心。可见冥冥中万事皆有因果，恩怨情仇自有相报之期。老衲只能说，韩施主辞世前对平生作为十分后悔，尤其对当年领兵剿灭大藤峡雨瑶之事追悔莫及，过世前反复忏悔，期望佛祖宽恕他的罪孽。”
袁怀昭闻言心神激动，道：“实不相瞒，我们便是雨瑶族后人，此番前来，正是想了解当年韩雍领兵征讨大藤峡的经过。否则雨瑶灭族的冤屈，千万条人命惨遭毒手的真相，就成了解不开的谜团。老师父若心怀慈悲，便请将您所知旧事详细讲述一番，也不枉韩雍对雨瑶族的忏悔之心。”
那老僧长叹一声，道：“施主既是瑶族后人，老衲便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施主姑且听之。”
“成化元年之时，韩雍官拜右佥都御史，负责南部边陲的军政要务。在一次打猎时遭遇猛兽，不幸摔落陡峭的山崖，跌落在无人的险滩上，全身筋骨尽断，震荡肺腑，血流不止。举目所及，危岩奇突，滩险密布，湍急的黔江水汹涌奔流，巨浪翻滚，涛声若雷。他在这恐怖的绝境耽搁两日，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弥留之际，却被两个武功卓绝的瑶族青年人搭救，不但借助天堑藤树成功攀上崖壁，而且还被他们带到了一片从来不曾踏足的秘境施以救治。
“韩雍连日昏迷不醒，全身骨断疼痛难忍，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能依稀听到瑶民的议论，言下之意是他伤重难医，必死无疑。当时韩雍对自己的情况何尝不了解，料定必然无幸。哪知恍惚了几日，觉得每日口中血腥扑鼻，奇怪的是，伤残的身体竟奇迹般地康复起来。等他清醒过来，才明白竟是当日搭救自己那位渊姓青年每日割血喂食自己。而且很明显，他能从必死之境得救，便是有赖那青年鲜血的神奇疗效。
“韩雍当时无法置信这样的奇迹，以为自己到了仙境。一天他醒转过来，发现屋中空无一人，眼见身体已好了大半，便挣扎着爬出屋外。却发现村寨不远处的山崖石洞祭台前，正在举行什么重大的典礼，上万衣着鲜丽、神色恭敬的村民跪了一地，各个眼露神圣，口祷祝词，敬仰地望着祭台。而他们叩拜的，是一位活生生的仙女。那位仙女身披白纱，端丽神圣，模样美丽得根本无法用人间的词汇形容。汉人都祭拜观音娘娘，可谁真见过观音娘娘显圣？但这位仙子，分明就是活生生的观音娘娘，而且她青春美艳，眉眼间还带着异域女子独有的清丽，眸光仿佛能笼罩世间万物，额间一点莲红，勾撩着万种风情，令人永生难忘……”
雨沁田见那老僧讲到这里，竟似完全沉浸于当时的幻境，脸露无限遐想，眸中老泪闪烁，激动得不能自已，心中早已料到他就是韩雍本人。想必他以诈死之法脱离俗世，躲在此处落发修行，还将这小庙起名悔悟寺，多少是有悔悟当年的意思吧。与袁怀昭对望一眼，见他神色间也是了然肯定。袁怀昭用口型说了句“雨神大典”，雨沁田点点头，二人谁也没有出声打断老僧的讲述。
那老僧怅惘半晌，续言道：“韩雍躲在树后观看这神圣的典礼，瑶民虔诚祈拜，谁也没有对他多加注意。不久那个割血救他的青年怀抱一个小小的婴孩走上祭台。韩雍驻兵广西多年，多少悉知一些瑶语，此时见瑶民也对那渊姓青年也恭敬参拜，方知他就是雨瑶族的执政王。而那位万民敬仰的美丽仙女，正是他的妻子，而怀中的婴孩，是他们刚刚满月的儿子。
“后来有位大祭司模样的老太太，从石洞中搬出五颗琥珀蜜蜡球。只见她高高抱起那个婴孩，在他的小手腕上割下一刀，把血依次滴在五颗蜜蜡球上。在那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中，五颗原本金黄的蜜蜡球竟然逐渐变成透明的血珀颜色，里面好像装着活物，竟然会扑扑跳动……瑶民此时群情激动，朝那婴孩长久地叩拜，山呼瑶神降世！
“韩雍亲眼目睹了这些不可思议的景象，对这个神秘的雨瑶部族产生了极度的兴趣。借口伤势未愈，尽量地拖延逗留的时间。那位渊王性情非常谦和善良，虽然看懂了他的心思，却没有强硬赶他离开。每日仍以上好的酒食款待，对他的伤势细心照料。
“韩雍住在执政王的家中，见他们的居住环境虽然较汉族的王府远为原始简朴，但屋内的一应家居物品竟都是用珍贵的琥珀打造，晶莹剔透，仿若仙宫。而那些淳朴的瑶人显然并不把这些汉地认为贵重的珍宝当做一回事，依然过着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
“随着韩雍伤势的康复，除了对雨瑶族秘密的好奇心不断滋长，还有另一种心思也与日俱增，那就是对白衣仙女的迷恋之情。虽然明知她是恩人的妻子，而且听说是雨瑶族奉若神明的雨神娘娘，但就是无法克制内心深处对她美貌的向往。瑶地的礼数并无汉族的封闭，有时候雨神给婴儿哺乳，也就在隔间中略背过身去。看着那奶胖的嫩白小手一把拉下雨神的白纱衣襟，抓住那珠华玉润的饱满丰乳，凑过小嘴吸吮那粉红的樱首，韩雍都在心里告诫自己非礼勿视，可一双眼睛还是像定住一样，就是无法忽略这样的人间艳色。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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