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瑛姑：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文/谢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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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搭救被霍都打伤的史家三兄弟，杨过带着郭襄闯入黑龙潭去抓九尾灵狐，没想到却在这遇上了一位神秘女子。

原著里是这么写的：

“杨过见这老妇容颜令人生怖，但眉目清秀，年轻时显是个美女”。

没错，这个一头白发、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正是刘瑛姑。

得知杨过与郭襄的来意，她仰天大笑，凄厉而又哀怨。

别人受了内伤，要她的灵狐来救。可是她的孩子受了伤，又有谁来搭救？

虽然那个绝望的夜晚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每每忆及此事，还是不免肝肠寸断。

就在此时，一灯大师带着性命垂危的裘千仞，用千里传音求她相见，他俩已经在外等候了七天七夜。

这下可好，不但往事浮现，连故人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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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瑛姑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一位美貌聪慧的女子。

那时，一灯大师还未出家，正是大理的国君，人称段皇爷。而瑛姑，恰是他的贵妃。

段皇爷年轻时痴迷于武学，瑛姑也是天资聪颖，一教即通，常常得到段皇爷的指点，武功大有长进。

有一段时间，王重阳带着周伯通到大理。段皇爷为了在华山论剑中夺得第一，经常与王重阳一起切磋武艺。后来更是屡次闭关修炼，概不见客。

一日，瑛姑正在后花园练武。百无聊赖便四处游走的周伯通正好路过于此，半疯半癫的他哪里顾得上男女有别，立马上去与她比试。一招点穴功，一下子就将她定在了原地。

瑛姑乃贵为皇妃，受惯了百般尊崇，性子本来又刚烈，此番被周伯通轻易制服，顿时心生好奇。

周伯通这个武痴，一说到武功门类顿时来了劲，“高谈阔论，说起点穴功夫的奥秘来”。而瑛姑瞬间被撩到，“自然钦服”，“恭恭敬敬地向他请教”。

此后，瑛姑与周伯通二人便经常在一起比武过招。久而久之，互生情愫，成了一段露水姻缘。

王重阳察觉了此事，心感愧疚，直接把周伯通绑到了段皇爷面前，任凭处置。

眼见心爱的女人被抢，段皇爷怒火中烧，但为了顾及面子，也称所谓的武侠大义，竟然叫瑛姑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赠送于周伯通为妻。

当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而本来就心智不成熟的周伯通，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一心想赎罪，哪里还敢娶刘瑛姑？他将瑛姑所赠的锦帕塞回她手里，然后就决然离开了。

那张锦帕上面，有瑛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字，写着：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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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通走后，瑛姑留在了王府，不久便发现有了身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心爱的男子一去不回，瑛姑将所有的深情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

没想到世事难料，一天夜里孩子被遮面人出掌所伤，经脉俱损。

为了救孩子一条性命，瑛姑连夜去求段皇爷。结果段皇爷看到孩子身上包裹的那张锦帕，顿时心中妒火中烧，任凭瑛姑百般哀求，都不肯出手相救。

眼见求救无门，瑛姑不忍看着孩子苦痛煎熬，亲手给了他痛快。而她自己也因伤心过度，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头。

她痛恨见死不救的段皇爷，抱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了大理，但却发誓有朝一日要回来复仇。

后来在行走江湖时，从黑风双煞那里得知，周伯通被黄药师困在了桃花岛上。瑛姑孤身一人，前去搭救。

只可惜，黄药师精通奇门遁甲，在桃花岛上布满了重重机关。瑛姑非但没有救出周伯通，自己还被困了三天三夜，险些饿死。或许是遇上黄药师心情好，后来便叫人放了她。

从那以后，瑛姑寻遍江湖异士，苦心研习五行八卦之术，想着有朝一日把周伯通给救出来。

许多年过去，一个机缘巧合，瑛姑遇到了前来寻医的郭靖黄蓉二人。并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已经出家为一灯大师的段皇爷报仇，却被郭靖黄蓉二人巧妙化解了。

在《射雕英雄传》里，黄蓉见到瑛姑的情形是这样的：

只见一憔悴白发夫人蹲在细沙上苦苦计算一道算题，黄蓉忍不住叫破答案，她猛抬头，这才发现她一张脸上半苍老，下半青春犹少，是以为可怜未老头先白的绝世佳人。

那个时候，周伯通已在桃花岛被关了15年。这十五年里，瑛姑日复一日在苦心钻研九宫八卦之术。

心之所念，日夜煎熬。

那一腔痴情，都化作了点点相思之泪。

黄蓉是个重情之人，看到瑛姑这番凄凉，便帮她找到了周伯通。

可周伯通呢？时隔了那么多年，却依旧不敢面对这份情，见了瑛姑拔腿就跑。

可怜瑛姑一路追寻，却难觅踪迹。竟无意中发现当年将孩子打成重伤的是裘千仞，于是一边追杀着裘千仞不放，一边继续寻找周伯通的下落。

在第二次华山论剑前夕，裘千仞被瑛姑缠打无法，再加上一灯大师、郭靖、黄蓉、周伯通等高手围逼之下，决定放下屠刀，皈依佛门，拜在一灯大师门下。

当年残害儿子的仇敌已经遁入空门，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就在眼前，瑛姑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

不料，周伯通见到瑛姑依旧还是被吓得魂不附体，逃下华山。瑛姑随后而去，却没有追上。

这便是《射雕英雄传》里，两人的最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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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神雕侠侣》中，被杨过与郭襄遇见，瑛姑早已隐居黑龙潭多年。

此时离她跟周伯通的第一次相遇，已经过去了51年。

51年的等待与煎熬，其中酸楚，有谁可知？

而人的一生之中，又有几个51年？又有多少人，愿意将最好的年华付诸在无望的空等之中？

最为感慨的是，当一灯大师带着奄奄一息的裘千仞前来赎罪忏悔，瑛姑已经认不出这个昔日的仇人了。她心里还有那股汹涌的恨意，但却记不得那个仇敌的具体面目了。

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就要了裘千仞的命，但她却手下留情了。或许，相比恨，她更愿意去爱。

所以，她让众人找周伯通前来相见。甚至，如郭襄所见，那么老了，脸上还隐隐浮过一层红晕。

在她心里，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不管年龄增添了多少，一提到他，依旧还有少女的娇羞，一见到他，依旧还会心跳加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或许就是爱情最纯真的模样吧。

而周伯通呢，他对杨过说世间有两个人不见，一个是他愧对的段皇爷，一个是他辜负的刘瑛姑。

他本是至情至性之人，做错了一件事，愧疚了一辈子。

他曾以为避而不见，便可以放下那段爱恨情仇。可不成想，命运总是喜欢兜兜转转。

少年分离，白发重逢。他愧对的那个人已经青灯古佛，他辜负的那个人已经垂暮老矣。

爱也好，恨也罢，往事已矣，岁月更迭。倒不如放下，珍惜眼前人。

故事的最后，周伯通邀请刘瑛姑与一灯大师前往百花谷。三个人的恩恩怨怨，到此终于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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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当年贵为皇妃的刘瑛姑会看上半是疯癫半是痴傻的周伯通？

其实想来，瑛姑这样美丽出众而又个性好强的女子，虽然身居皇宫之中锦衣玉食，但骨子里恐怕还是更向往自由的。

尤其是遇上段皇爷这么一个醉心于武学的丈夫，对她多有冷落之处。深宫叠院犹如牢笼一般，将她囚住。她渴望受人关注，渴望被人体贴，更向往外面的繁华世界。

遇上周伯通时，正是她的最好年华。他的随性而为，他的单纯善良，他的心无城府，都让她觉得新奇，不知不觉间就动了情。

正如王朔所说：“一辈子那么长，要找一个有趣的人”。

比起那个一心想夺天下第一的段皇爷，周伯通无疑更加有趣。所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也有很多人说，周伯通的风流一夜，却造成了刘瑛姑的凄凉一生。

确实，和瑛姑相比，周伯通无疑是幸运的。

明明犯错的是两个人，但承担后果的却是瑛姑。周伯通可以因为愧疚，一走了之。但瑛姑却承受着失去爱人与失去孩子的双重痛苦，还有那51年的漫长等待。

锥心刻骨，终身难忘。

在这段三个人的感情纠葛中，最受伤的莫过于瑛姑。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有情总被无情伤。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自此毁了一辈子。换来一生的孤苦无依，一生的痴情等待，一生的爱恨交加。

虽然最终的结局里，刘瑛姑与周伯通暮年重逢，在百花谷度过余生。

但在黑龙潭孤寂的岁月里，每当念起“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是否当真觉得此生无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