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了亦乎嗨
儿时的记忆似乎已经相去甚远，在老妈面前，仿佛就在眼前。昨日与老妈闲聊，说起了小时候听她唱的歌谣，看她兴致蛮高，故意撒了个娇，央求她给唱一曲。
老妈真不含糊，张口就来。
明年为奴才十五，你为什么想丈夫，嗨了亦乎嗨。妮儿来妮儿来还小着活里，虽说小来还真小，自己的小褂自己撩，嗨了亦乎嗨。
妮儿来妮儿来还没到十七八，自己的绣鞋自己插，还捎带着扣捧花，嗨了亦乎嗨。妮儿来妮儿来还没到十八九，再不娶来就要走，不用娘开口。嗨了亦乎嗨。
妮儿来妮儿来还没盖好屋，进去大门住马棚，马棚底头拜天地，也是好夫妻。嗨了亦乎嗨。
妮儿来妮儿来你认里啊，手牵手来肩靠肩，说话说了老半天，是呱都能言，嗨了亦乎嗨。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两眼盯着老妈的脸，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是一张十分清秀水灵的脸，面容里藏满了温和善良的色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透露出慈祥的光亮。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她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给我们哼唱着她熟悉的歌谣。多少次梦里醒来，那轻柔的歌声还在耳边悠扬地飘荡。
老妈认真地唱着，她唱得那么投入，不时地干咳两声，清清嗓子。似乎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嗓子也老了，唱不出年轻时候的声音了，不太好听。
很好听很好听，我微笑着鼓励着她。为了唱出“水平”，老妈投入地闭上了双眼，颇有点歌星的风范。
老妈真的老了，那张清秀水灵的脸，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变得干枯松弛，上面布满了沟沟坎坎，尤其是额头上分布着众多横向的沟壑，如此的条理清晰。老妈多次戏称那是她这辈子的存款折。那双大而清澈的眼睛，没有了往昔的明亮，深深地陷进了坑里，上面的眼皮向一扇大大的门帘下垂着。
我知道，这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老妈只是中国千千万万普通妇人中的一个，她虽没有做出令人仰慕的大事情，但她的人生没有遗憾。因为每一条皱纹里都记录着她艰辛的人生轨迹，同时也盛满了温和善良和慈祥。
我想把老妈唱的歌词记下来，让她说给我听，可是她只会唱，说的时候总是忘了顺序，所以就自己来来回回唱了好几遍，我才把它谐音记录下来。从头到尾她都认真耐心地等着我写在手机上。
尽管她唱的曲调晦涩难懂，我学不来，但我看得出她唱的时候兴致非常高，还不是地晃动着脑袋，晃出内心了抑制不住的快乐。
上了年纪的人，生活简单了许多，吃得简单，穿得简单，住的简单，用的简单。简简单单就是快乐。
老妈还有一个简单的需求，就是有人能听她说说话，她喜欢说以前的事情。无意间，我成了她的忠实听众。也许这是所有老年人的需求吧。
记忆里，有些事情她似乎说了N遍了，仍然乐此不疲。我懂得了她的需求，也就每次都让她尽情地说，尽情地说她那些不愿意跟别人说的事情。因为每次说完了，她就会格外高兴。
这次因为老爸身体不好，抽空过来陪他们两天。幸亏老妈有个好身体，照顾老爸的事情她都给包揽了，怕她累着，想替她做点什么，好多事情她边说话就做了，我也只能听她说说话罢了。
老妈想说的话都说了，看她乐呵呵地忙前忙后，我想让她歇歇。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她唱过许多歌谣，我问她还记不记得，没想到她还能记起很多。
我俩一边喝着茶，老妈一边又唱了好几首歌谣，有的或许是她那时候的绕口令。
小大姐，小二姐，大姐就叫粉红女儿，二姐就叫奴家粉红。粉红女喝了一瓶酒，奴家粉红也喝酒一瓶。
粉红女撕了个粉红袄，奴家粉红用十石榴熬粉红。粉红女扯了个粉红线，奴家粉红又扯线粉红。
反拴凤，凤拴反，反凤拴反，反凤栓，拴到明天拴不清。
说着说着，老妈竟然像个孩童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也禁不住和她一起笑起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
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不应当掩埋人们欢乐的笑声。一曲简单的歌谣，可以是一剂调料，能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欢笑，更是体现一个人的简洁的生活体验。
看着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妈，笑得那么童真，我很欣慰。我知道，我帮不了她什么，能够让她劳累之余，多一点快乐，多一点陪伴，就足够了。
看来我真的是打翻了老妈的歌谣篓子了，她兴致勃勃地唱了一曲又一曲，看着她开心地样子，我不忍心打断，由着她唱，只要她开心就好。
风吹雪花紧相连，春风雪花下几天。陕西有个货郎担，一心一意下河南。大头发辫子胸前揆，两根麻绳底下穿。进庄头举起小鼓打几番，惊动哪一个，惊动了小姐于娇莲。
于娇莲在楼上盘龙线，别上针来先不盘。咕咕咚咚大门前，脚脚小小俺不稳，两手忙把门框搬。叫声货郎你免开言，问问你的货物全部全。
也有好绸子，也有好绸缎，也有梳拢箅子盘龙玺，也有南京来的花瓶子，云南来的花伞尖。
小货郎担拿过算盘只一打，齐连康浪两千三。小货郎抬起头来把人观，南边来了个马大姐，身上补丁两千三，露着两个妈妈尖。
马大姐听了很生气，伸手摸了个半头砖，小货郎一看事不妙，挑起担子往前窜。他一直跑来她一直撵，谁要我到河南来做生意，我骂他八辈子老祖先。
……
一个上午在快乐的歌谣中愉快地度过，快乐得时光总是过得好快。
老妈说，你记下来做个纪念。听了以后有点心酸，她是个明白人，人总有离开的时候，就是不知道哪一天。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如果唱歌能让她如此快乐，我会经常让她唱那些古老的歌谣给我听。
我只是希望老妈能快乐的活好每一天。
远方，自由撰稿人，写走心的文字，过自由的人生。
公众号：常想一二不念八九，与君相伴，人生不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