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后,再无消息,却是为何?
作为一个老师,笔者经常告诫学生:细节是文学的生命,而于我等之生活学习,为人处世,又何尝不如此呢?诸如时爆粗口,衣着邋遢,大声喧哗,撒谎偷懒甚至习惯于低头弓腰,斜眼撇嘴,动辄讥讽挖苦他人等等劣习,看上去不拘小节,可关键之时很可能要命。许多人一辈子没出息,至老时尚不觉悟自己到底输在何处,而只一味埋怨时运不济,冯唐易老,至死也不知自己命送何处。而实际呢?你应聘完成,起身离开时的“一声“靠”,一次饭局上贪婪的吃相,约会时指甲缝隙里一点污垢,一次与上司交谈时的二郎腿,甚至与心仪之人近距离接触时忘记刷牙而喷薄的气息......足可以了,可致自己双眼欲闭而愣不知死因何在。
那你自己就处处完美了吗?那也肯定不是,人人都有盲区嘛。不过,并不影响上述道理的成立。
宋代词人贺铸有一首《薄幸》:“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便认得琴心先许,与绾合欢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偷解。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
大意为:她妆束淡雅,绰约多姿,早已使我深深爱慕,哪里还禁得住她频频向我盼顾?我知道她心已暗许,愿同我双双缔结欢娱。不能忘怀清风皓月的良辰,我们在画堂相聚,她轻蹙蛾眉,含情微笑。那模样是多么娇媚美丽。在睡鸭形的香炉旁,在画着双飞鸳鸯的屏风里。她娇羞地悄悄为我解开罗衣。 不料自从过了元宵,直到踏青挑菜的时节,如云的游人仕女中,我不曾寻见她的影踪。多少次相托双燕传信,嘱咐它们带上我的深情,却恨那重重帘幕,阻断了燕儿的路程。佳期密约几时才能再来?我日日醉饮,趁那春意正浓。人又闲,天又长,只觉得百事无心。我无精打采地昏昏愁眠,醒来时花梢还照着高高的日影。
“薄幸”固然是词牌名,而于本词,也可谓标题。贺铸的意思是,对方把我带到深沟里,却兀自溜之乎也,抽身不再,未免有点薄幸。
宋吴曾《能改斋漫录》载:“贺方回眷一姝,别久,姝寄诗云:‘独倚危栏泪满襟,小园春色懒追寻。深思纵似丁香结,难展芭蕉一寸心。’贺演其诗为《石州引》词。其中“贺方回眷一姝,别久”,与此词正合。
如此说来,贺铸此词基本是纪实的,描述的是真事。
据《宋史 文苑》记载,贺铸其人,长相奇丑,身高七尺,面色青黑如铁,眉目耸拔,人称“贺鬼头”。可与此同时,其词却“雍容妙丽,极幽闲思怨之情”,描绘春花秋月之作,意境高旷,语言浓丽哀婉,近秦观、晏几道。这大约就是贺铸能够打动女性,每每令频回眄睐,琴心先许的缘故吧。换句话说,虽黑铁搭一尊,那也无妨,又不是故意生成那样,老天爷爱怎么塑造那是老天爷的事儿。
可问题终究还是来了,怎么“羞把香罗偷解”的环节都过了,之后却一再躲避,再不相见了呢?贺铸最终也想不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贺铸不明白,不代表读者也不明白。那就是,这位“贺鬼头”在对方“羞把香罗偷解”之后的过程中,有着令对方当事者不能容忍的细节失误。更要命的是,一方已然忍无可忍,另一方尚浑然不觉。于是乎,一段风流,无疾而终,一场佳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