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记忆也忘不掉的人

“我失去记忆了”，闻及林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告诉了我，这个不算很确切，但是他很笃定的消息。

“我想不起一些事情，一点都想不起了！”，我上前搂住他：“别瞎想，不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后来也承认，闻及林的部分记忆是失去了，比如他怎么都想不起来王晓玲，那个曾经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孩。

我谈到她的时候，闻及林没有任何的反应，好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名字。“王晓玲？记得吗？”

“不记得了，谁呀？女孩吗？”

“你的初恋女友，你为他辍学了一年。”

“怎么可能？”

“真的！”，我把王晓玲的照片拿给他看：“想起来吗？是不是很漂亮？”。闻及林点点头，的确很漂亮，但跟我没关系，我想不起她了。”

“唐仁，我给你说，那些让我曾经很难过的事，我真的一点想不起了。不论是让我难过的人，还是那件事，都好像离我而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我现在心里想的，能回忆到的都是那些开心的事情。我挺怕的！”

我好像有点明白闻及林的想法，一个人如果想不起悲伤的事，那些因为悲伤而积累的人生经验也跟着这些悲伤而消失了。

而经验，都是血泪熬制的，是一辈子最值得珍藏的东西。

“别担心，说不定哪天你就又全想起了呢！”我知道，我给他撒谎了，病毒破坏了他部分的脑区，那些记忆，真的是回不来的。

我跟他的主治医生说过，他提议尽快给闻及林实施“脑链”手术，也就是，给他的大脑接一个外挂的处理器，这样可以弥补他的记忆丢失。

“你觉得我有必要外接一个驱动器吗”，闻及林认真的问我，可是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我担心我有一天把驱动器丢了。”

“不会的，它有云储存的”。

“可我不相信人类的这些储存手段，对我来说，最有效的存储是刻在名山高台上的那些字。”

我听见自己轻轻的叹了口气，闻及林说的没错，我也对人类是否能永久储存这些信息没有信心。

闻及林后来还是安装了“脑链”，从此以后，他那些悲伤的情绪能被记录保存在驱动器里，虽然之前的悲伤记忆再也恢复不了。

王晓玲给我打电话：“你觉得我可以见见他吗？”

“我觉得没问题，他想不起你是谁了，我不知道，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想见吗？”

“我一直都想见，就是以前觉得对不起他，害怕见到他，会让他更加伤心。我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是他心里肯定是痛苦的。”

“是的，当年他为了你，痛苦了一年，你是出国留学了，他可辍学了。”

闻及林见到王晓玲的时候，就像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他礼貌的伸出手，寒暄了两句，只是奇怪王晓玲的眼睛里为什么有泪水，他随即劝慰起来：“我挺好的，你别难过，过去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你没必要觉得好像亏欠了我。”

那顿饭大家吃得很友好，就像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送走了王晓玲，我陪闻及林回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手臂掐青了。

“你还记得她，对吗？别装了，我知道唯有这个人，你永远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