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远与兰珊
十六岁的夏天,熙远第一次来到这里。
它像是一座城,自给自足,独立生存,与世隔绝。
中规中矩的一片矮楼住宅区。墙面褪色,剥落,老旧而坚实。
中间一座寺庙,供三尊佛像。传闻这里起过大火,把整个庙屋烧至殆尽,周围寸草不生,三尊佛像却毫发无伤。之后简单修葺,仅能遮蔽风雨。至始至终无人跪拜,贪求俗世繁荣。却使得它像是真正的庙宇,简陋,被废弃,不染俗世尘埃。
楼宇之间多为绿植,白杨和自家花草。阳光从枝叶缝隙中穿过,打在地上斑斑点点,绘成一幅画。
这里除了孩子上下学的一时半刻有些许声音,其他时间都一场安静。
声音都被微风吹散,消失开了。
熙远与兰珊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年。
她们每晚都会散步。这里的夜晚黑暗,路灯极少。树叶婆娑,经常会有野猫、刺猬慢慢悠悠地从过道穿过。熙远向来怕黑,她的心里有许多积淀下来的恐惧模糊的影像,让她畏惧在昏暗中行走。但这里却不同,这也是她留下来的一个原因。这里,从未让她心慌恐惧,反而尤为平静踏实。
她们坐在路边的长椅,沉默,听风,向来无语。但那晚,兰珊说了很多。
她说,熙远,你已经长大,或许有些话你可以懂得。
我一直觉得生命有他特殊的含义,并非寻常人所想。他得起始与最终,在表象上不过是时间与状态的逆反而已。我已然越来越老,更渐渐觉得什么都不重要。吃何种食物,穿何种衣服,都觉得无关紧要。在生命完结之后,不照样赤裸地回归原本。最后的知觉,只有感情。若在这个世界上我得到了一切却未收获感情,我将如何存活。但又有谁能置生活于不顾。过程如何能忽略不计。感情也多在过程中孕育。这十年的时间,我都在如此的矛盾中坐立不安。我只是不想寂寞地死去。
兰珊说,熙远,我只是不想寂寞地死去。
熙远深知 一切症结却并不言语。人世间的所有烦恼都归自己所赐。就像兰珊。明知自己要的是什么,却仍不知如何去做。
深夜的寺庙并不让人生畏。三尊佛像在闪烁的烛光中泰然自若。
无人拜求俗世繁荣,因他们都在为自己渴望的结果,做该做的事。
得到了,得到着。如此笃定,何必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