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第五章 逼婚闹剧
最近村里又发生了一件荒唐事儿,83岁的二爷居然要和38岁的小六子结婚,这真的是要疯的节奏啊,为了拆迁款真是不择手段!
原来,四川女人暂时不想离婚,怕离了人财两空。可小六子,毕竟已经在村里盖好一座房子,不是本村人,房子盖了也白搭,是分不到钱的。不知哪个法律人士的支招,除非嫁给本村有户口的人才行,实际上就是假结婚。和中国人去外国办绿卡是一回事儿。
可回头看,村里的单身男性,都名草有主了。只有二爷早年丧偶,还是单身。小六子只能找二爷,参照的模板是诺贝尔奖得主杨振宁和翁帆,以及默多克和邓文迪之流。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83岁的二爷,和38岁的小六子要结婚?一时间“老少配”成了村里的大新闻,像一股泥石流席卷了整个村庄。大家虽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不住茶余饭后的调侃。
再说二娃和桂枝,自从他俩相好之后。两个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二娃换上早年买西装革履,还系上一条粉红色的领带,逢人便笑眯眯的鞠躬。人们问:二娃,你不热啊?只见二娃彬彬有礼的说,人家电视里上海滩的绅士就这么穿的,上海在南方,人家都不嫌热,我们这儿是属于北方,肯定不会热。再说了,当绅士就得有点规矩。
人们又是一通唏嘘。可二娃,哪管这些,只顾哼着小调,摇头晃脑的在街上转来转去。而桂枝想找个人尽快结婚,二娃也许正是她心目中的那个老实人,需求决定了一切。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桂枝却不见二娃来提亲。她哪里想到此时的二娃,正和自己的父母冷战。原因大家都知道,二娃向父母提出娶桂枝的想法,可二娃爹,一听就火了。说我们家世代清清白白,就是打光棍也不能娶个婊子回家呀,这不是辱没祖宗吗?二娃娘倒是没发表太强烈的意见,但也没有说同意。连着几天,二娃和父母不说话,一直持续性冷战。
二娃,又和桂枝约会,二娃婉转的表达了父母的意思。其实桂枝自己也心知肚明,可桂枝毕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一点儿都不慌张,她也知道,农村人保守封建。但她想,自己从小就和二娃青梅竹马,既然有感情,是不会被人拆散的。那就想办法说服二娃的父母吧。两个人坐在村边的大石头上苦思冥想。想来想去,只有二爷了,二爷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而且也是二娃爹最敬重的人。
简短的说,他们去找二爷,一通说服之后。二爷当然肯出面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后来他又去找了狗蛋儿,毕竟外面回来的人,总是见多识广,比村里人要强,此二人出马,一通唇枪舌剑下来,可二娃爹就是不同意。二娃和桂枝急得团团转。
之后,又找了村支书和刘三婶……二娃爹的态度坚若磐石,就是不答应。一拨又一拨的说客败下阵来,二娃爹稳如泰山,任尔东南西北风,兀自岿然不动。你有千般妙计,我只一计定心。
古代的崔莺莺、杜十娘之流不知是否也曾遇到过如此的境地。寒风冽冽,纵使有情人也难成眷属。谣言和世俗相遇,终究也逃不过的世俗的做法。也许爱情自古多磨难。可二娃和桂枝,现在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黔驴技穷。桂枝不甘心,城市里那么多的追求者,自己都没看上眼。区区一个留守小伙,一个老实人,怎么就搞不定呢?她气的暗咬银牙。
二爷和小六子的结婚证已经下来了,据说,这对老少配年龄差距,打破了县城的纪录。为了让戏演得更真一点。二爷逢人便解释道:娃娃们盖房,分点补偿款不容易,二爷这张老脸不算什么,解决贫困才是关键啊。可调皮的孩子们还是给二爷编了一首童谣:
二爷爷,了不起,
八十三,把亲娶。
新娘子,三十八,
稀里糊涂把人嫁,
大老头,小媳妇儿,
老少配,顶瓜瓜,
就是能看不能睡,
不能睡呀不能睡……
二爷听得直皱眉头,边摇头边说:“现在的小孩子,真能起哄,这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的?这帮小崽子们,真是欠收拾。”可村里的其他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这几天赶上干热,据说北上广这些大城市高温已经逼近了40度,北方干旱少雨,地皮烤得冒火,光脚丫出去肯定就起泡了。听说刘三婶子为了办酒席,专门弄来一台透明的大冰箱,和两个饮料专用的冰桶,准备招待客人。小饭堂里的酒水生意,又开始风生水起,刘大隔一天就得去城里进货。
村里住着百十号子外地人,这几天,高温都停工,小饭堂的地方大,又有大风扇,又有冰啤酒,自然是个好去处。从早到晚,棋牌麻将声不断,推杯换盏吆喝声不断。猜拳行令,选酒司令,玩棒子老虎鸡的,小蜜蜂的,玩色子的,转筷子的,干瞪眼的,叫号翻牌的……凡是酒桌上能玩的花样,随便玩儿,中心议题就是喝酒消遣避暑。
这些过路财神凑在一起,真能造。村里好几户都养着羊,土鸡等等,他们一来,几乎隔一天就宰羊杀鸡,小饭堂里的手抓肉,炖羊肉,焖羊肉,涮羊肉,血肉肠,包饺子,大烩菜,羊肉炒粉,葱爆羊肉,黄焖鸡,小野鸡炖蘑菇,土鸡蛋都是用盆煮的……再配上菜园子里的水萝卜,黄瓜,韭菜,大葱,生菜,白菜等这些丰富的绿色蔬菜。每天都像过年一样大吃大喝,钱当然多半是主家出的,谁盖房子,谁家出。
刘三婶子的莜面,那是令人叫绝。在第二季《舌尖上的中国》播出以后,莜面,这种号称最健康的粗粮美食开始走俏大江南北,这种只属于晋蒙一带的美食,开始风靡全国。据说上海还开了一家某某莜面村的饭店,年销量过千万,越来越多的地方美食开始全国化。刘三婶子施展出最拿手的技艺,推莜面窝窝,那是在搪瓷盆的底上完成的,一寸多高,整整齐齐的立着,满满的一笼屉,没有一个倒下的。恰似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部队。上锅蒸熟,蘸着鲜美的羊肉汤,羊杂汤,或是由生菜,黄瓜等新鲜蔬菜拌好的凉汤吃,那叫一个惬意。一筷子窝窝下口,窝窝的眼里灌注了汤汁肆意在口中翻腾,舌尖上舌根下,顿生津香之味,来不及细嚼慢咽,便已下肚。好像肚子早已等不及了,看着客人们大快朵颐,刘三婶子骄傲的笑了起来,面如桃花。
莜面是好吃,可是纯手工做起来繁琐,还慢。所以每天限量10斤,其他的莜面鱼鱼、条条、片片,饸饹(都是莜面做成的不同形状)等不限量,让食客们吃了念念不忘。
一天,村里的人们大早起来就往二娃家里跑,听说桂枝上二娃家里闹事儿了,二娃的爹娘,早上刚起来,就看见桂枝披头散发的哭着跑来,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了二娃的孩子,没脸见人了,进门就一屁股坐到炕上不走了,鞋也不脱就上炕头,哭得泪眼婆娑。
这一下,可把二娃的爹娘给吓坏了,连忙叫了二娃对峙,二娃只是不说话,很懵很无辜的样子,可是心里却丝丝窃喜。他暗地里给桂枝挑了大拇指,那意思是,你这家伙终于出大招了,真有一套。
二娃爹,一脸的怒气,狠狠给了二娃两个大嘴巴子,打的他眼冒金星,嘴角都淌血了,口里骂道:“你这没出息的货,见了女人就管不住裤裆啊,你也不睁睁狗眼,看看是不是能种的地,你真要气死老子啊,不要脸的东西,给我们老王家丢脸啊,你叫我百年以后,咋去见祖宗?你个不孝的逆子”说着又一巴掌,朝二娃劈头盖脸的打了上去,二娃娘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拼命的拉着他爹,怕他再打二娃。
桂枝一看,更加撒泼无礼的开始疯狂的哭闹:“你们老王家还有理了,前脚把人家肚子搞大,后脚又想赖账,自古戏男不戏女,敢做不敢当啊,还有脸说老王家咋滴咋滴正派,我呸,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坑你们害你们了,你们在乎名声,别人就没有名声吗?别人就没有脸面吗?还不说我没干过那个勾搭,就是干过了,也是高档货色,没有梧桐树,凤凰还不落架啦?”
她抹一把泪,继续哭诉道:“我警告你们,今天要么商量结婚的事儿,要么我告二娃强奸,孩子在肚里可以作证,你们不讲情面,我还不讲情面呢,看咱谁怕谁,我还就不信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剩女,好不容易想落地了,还嫌我脏,嫌我烂,你见过我卖啊?村里人哪个人见过?哪一个王八蛋搅舌根子,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呜呜呜……”桂枝一声高过一声,引得周围邻居都来看热闹,院子里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村支书,二爷等人也来了,纷纷劝和。
二娃,打心眼儿里佩服桂枝这一套撒泼打滚的招式。村里人背地里劝二娃爹娘,难得有个女孩子,这么死心塌地的愿意嫁给二娃,二娃,一直留守村里,憨厚老实,这么多年也没成家,再者来说人家以前干什么,我们大伙儿谁也没看见,只是大伙听信了谣言,谣言不可信,大家七嘴八舌的劝二娃爹娘,二娃爹,气得直喘粗气,只是听着众人的话,此刻,暂时安静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的议论着,桂枝这小妮子是真有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够泼辣。
“和以前的双全媳妇有一拼,这种女人有主见,强势”
“二娃也30多岁了,差不多就得了,他爹也是个死脑筋”
“啥叫死脑筋?你家孩子娶个婊子回来你愿意呀?”人群中竟有人小声的争论着。
“你咋知道人家是婊子啊?你见人家卖过?”
“教我说啊,二娃,娶这么个媳妇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不是这次拆迁占地,说不定又是一条光棍,还自己装大瓣蒜呢!”人群里冷嘲热讽的,大有人在。
这时候就听桂枝又恶狠狠的威胁道:“告诉你们,老王家的门我是进定了,要么我就告二娃强奸,自己选。”
二娃爹,突然发了疯似的冲向厨房,拎出一把菜刀,冲向里屋,高喊:“老子和你拼了同归于尽,别来祸害我儿子,别毁了我们老王家的清誉”
村支书二红旗一个箭步上去,死死地抱住娃娃爹的腰,冲人群大喊,快,快来帮忙,快快。人群里冲出十几个壮汉,把二娃爹摁住。此刻,桂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铁青,但她定了定神,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但她显然也发了狠,脸上挂着泪花,露出狰狞的面部表情,歇斯底里的吼道:“好,既然想让我死,我就死给你们看,我就吊死在你们老王家的房梁上,反正有了你们老王家的娃,我死了,也好让孩子认祖归宗。”说完,就开始撕被单。二娃急了,上去一把按住桂枝,小声伏在她耳边说,差不多得了,别闹出人命来。
桂枝顿了顿,白了他一眼,同时又使了个眼色,疯一般的冲向门框。二娃生拉硬拽,我的姑奶奶,我求你了,咱别闹了行不行?爹娘快答应啊,别出了人命,她肚里怀的可真是你们的孙子啊。二娃终于开口央求了。
“不行,除非老子死了。”二娃爹说得铿锵有力,眼里布满血丝,像一头愤怒的雄狮。
本来拉着桂枝的二娃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双手耷拉着如放弃抵抗的羔羊,眼泪在眼眶中溢出,慢慢的凝结成一颗蚕豆大小的泪滴,夺眶而出,重重地砸在地上,人们仿佛都听到泪水落地的声音。
二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爹娘说道:“爹——娘——,儿子不孝,没出息,没能给你们找个称心如意的媳妇,但我爱她,况且她真的怀上了老王家的后代,二娃,只有和他一起死了。桂枝,在阳间不能结婚,那就下阴曹地府再见……”说着,二娃把头重重地撞向水泥地面。头上立马出现了血淋淋的一个大包。二娃,又一次把头撞向了地面。
“二娃,二娃,你可别傻呀,你可不能干傻事呀”狗蛋,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二娃,人群一阵惊呼。可稍稍晚了一点,二娃的第二下,已经撞到了地上。当狗蛋奋力的抱起二娃时,额头上的鲜血顺着面颊流下,已经滴滴嗒嗒的在地上流了一片。二娃,这次是真发狠了。
二娃的爹娘,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二娃娘上去一把抱住二娃,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儿啊,你可是娘的心头肉啊,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柱子,儿子要是有个闪失我也不活了呜呜呜……”说着说着便已泣不成声。
二娃爹此时也紧紧抱住二娃,边拍二娃的脸边喊:“二娃,二娃……”
二娃自己也觉得,意识开始模糊了,他后悔自己有点儿过了。舌头僵直了,说不出话来,满脸鲜血,一口白沫吐了出来,便不省人事。
“二娃,二娃”
“二娃醒醒”
人群惊呼顿时炸开了锅。掐人中,快送医院,快找大夫,现场一片混乱……
……
当二娃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二娃还觉得天旋地转,后脑像被灌了铅,很重,前额传来剧烈的疼痛,恍惚记得梦中有无数双恶鬼的手,在抓他挠他,他拼命的挣脱,拼命的挣脱,无都无济于事。
“二娃,二娃,亲爱的,你醒啦?”一个甜美女人的声音,传入耳朵。他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桂枝站在他面前,正在轻轻地唤他,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直刺鼻孔,病房里洁白的被褥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桂枝神秘的趴在二娃的耳边说:“亲爱的,你真勇敢,我们的事儿,成了”说完,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