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网的大鱼
走进秘密会议室，戴安娜开始向金十来介绍这三个人。坐在最中间的一个微微谢顶的白人，头发完全白了，身材有些胖，穿着一身考究的行政套装。由于年龄的原因眼皮稍微向下垂，再加上有些胖，脸上的肉向上挤，导致眼睛看起来深陷在肉中，透着那么一点点阴郁。经过介绍金十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公司的常务副总裁詹姆斯。
“您好，詹姆斯先生。”金十来有些惶恐地问安。要知道詹姆斯可是公司的风云人物。除了董事会主席兼总裁西蒙斯先生以外，詹姆斯就是二号人物了。他是西蒙斯的侄子，但并不是因为这样他才当上二号人物，实在是他太有能力、太有才华了，自从他当上了常务副总裁，公司在他的治理下已经从原来的一个母公司壮大到现在的三十九个分厂了，管理着三亿多人。现在公司里的一般事务都是向詹姆斯汇报，西蒙斯只亲自处理极重大的决策。这次他亲自出席，可见这个任务是多么重要了。
坐在詹姆斯右手边的，也是一个白人，大概只有四十来岁，穿着行政制服，看起来很帅气。这个人金十来认识，他是第九分厂的厂长刘易斯。他对这个刘易斯既感到恐惧，也感到折服，这个看起来温和帅气的男人可绝不是他表面上显示的那样。在他来第九分厂之前，这里一直都比较难管理。因为这里处在东亚大陆深处的一个盆地里，周边全是高低起伏的大山，很多土匪就隐藏在大山里，时不时地来骚扰，让分厂苦不堪言。
此前已经有过几任厂长，不是被杀死，就是干不下去跑走了，他来了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彻查内部人员，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杀了一百四十多个潜伏者。金十来清楚记得他还是实习工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是在烧人。
虽然当时很恐怖，但是在刘易斯的铁腕下，第九分厂迅速恢复了秩序，周边的高墙很快就建造起来了，并且把厂区内的废墟也都包围起来了，那里有很多通向外面的通道，最近这几年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土匪攻进厂区的事件了。
坐在詹姆斯左手的是一个东方人，金十来也认识，正是分厂保安部的经理林峰。这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穿着干净利落的保安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他是刘易斯这几年重点培养的一名骨干，据说他亲手杀掉的土匪不下一千人。
詹姆斯微笑了一下，示意金十来坐下来。戴安娜则向各位老板礼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退出了秘密会议室。紧接着那堵墙又重新出现了，把金十来他们封闭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不过比起封闭引起的不安，接下来他听到的令人惊心动魄的任务让他更加神魂不宁。
天啊，原来金十来这次要处理的人居然是黄江海！刚一听到这个消息，金十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要处置的这个人太非同寻常了。黄江海可是赤旗军的大首领和精神领袖啊！除掉他也就意味着赤旗军将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这对他们而言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甚至有可能导致整个赤旗军彻底土崩瓦解。
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从此以后他一生都会有一个值得夸耀的事迹，毫无疑问在公司的发展也将会平步青云。当然他今后也很有可能因此成为赤旗军的头号敌人，不过他才不在乎呢，即使不给他升职，能为公司除掉这个祸害，也是他推脱不掉的责任。想到此，金十来感到身体里的热血在沸腾，并且暗自庆幸刚才在外面没有表现出任何推脱的意思，不然这个机会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黄江海是一个传奇人物，自从金十来懂事起，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公司最大的敌人，还是最大的叛徒，也是一切罪恶的源泉。让人无法原谅的是他竟然还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只是因为争权夺利就做了很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最后被公司的董事会除名。被除名之后他居然恼羞成怒地杀害了几名多年的同事，抢走了一批财富逃跑了。而且据说连西蒙斯先生的儿子的死也与他有关，是因为他为了个人目的害死了小西蒙斯。
不过这个叛徒黄江海也确实是很有能力，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就组织起了一支庞大的土匪队伍，以红旗为号，公司叫他们赤旗军。他把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纠结在一起，专靠打劫公司为生，由于他领导有方且熟悉公司的情况，几年的时间里，赤旗军就发展成为最大的匪帮，也成了公司最大的威胁。但是现在，他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也许很快，公司就可以彻底胜利了！员工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了，金十来暗暗憧憬着。
会议桌的另一边，交代完任务后，詹姆斯望着金十来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黄江海，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啊，这个曾经给他和他的叔叔带来喜悦、激动与痛苦的名字，这次又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詹姆斯望着窗外的风景，他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美好。黄江海这个曾无数次闯入他噩梦中的人，现在就牢牢地困在他的手里，而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把手捏起来。
昨天他见到了黄江海，他想和他谈谈，也是因为他需要下定最后的决心。人上了年纪总会有些怀旧，虽然在董事会上他慷慨陈词，让全体董事会一致同意处理掉黄江海。可是真的就要相见了，他却越发感到犹豫不决。
二十多年来，詹姆斯不知幻想了多少种再次见面的方式，但是唯独没有想到、也没敢想过会是这种方式。就在这种场合下，一场看似平静的谈话坚定了他必须要消灭黄江海的决心，无论他的心里有多么不舍与惋惜。
黄江海被关押在保安部的禁闭室里，被一队保安员严密看守着。但是没有给他戴手铐脚镣，也算是一种特别的优待了，这还是詹姆斯特意叮嘱的。现在的黄江海已经没有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帅小伙的样子了，相反看起来消瘦但又精干，常年野外的战斗生活让他的皮肤黝黑发亮，脸上有几处深深浅浅的伤疤，这让他看上去多少有些狰狞。
看见詹姆斯进来，黄江海没有起身，仍然坐在椅子上，脸上微微笑了一下，并且率先开了口。
“你好啊，詹姆斯！”
“你好，黄！”詹姆斯坐在了黄江海的对面，坐姿很随意。
“你看起来胖了！嗯，头发也白了很多啊！身体怎么样？”
“我还好！就是腿有点不好，咱们这个芯片什么都好，就是没法治疗衰老啊。”
“你错了，詹姆斯，衰老是自然规律，不需要治。”
“啊，对啊，忘记了你比较喜欢遵循自然规律。你呢，还好么？我看你还是这么精神。”
“我也还不错，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东西。”
“那可不行啊，你以前说过你们中国人最讲究吃。”
“啊，中国人，公司里现在还分得清中国人、美国人吗？我那边条件太差，吃顿好饭不容易。”
詹姆斯显出关心的表情：“那你可要注意身体啊，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他接着问道：“哦，对了，林最近怎么样？我很想念她。”詹姆斯嘴里的“林”是指的林田田，也就是黄江还的妻子。
“她现在很好，小提琴拉得更好了，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一起听听音乐了。”黄江海用惋惜的口气说到。
“是啊，我真是太怀念那个时候了，我现在还经常回想起大家围着篝火听她演奏小提琴的场景。”
这样的开场白，他们这样互相亲切地叫着昵称，这样亲切地问候着，会让人以为这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再次重逢一样。然而只有他们俩个人能彼此感受到内心里的巨浪。
“我看你还随身带着那张照片！”詹姆斯说的这张照片是当年公司总部落成的时候，几位创始人在一起的合影，被林峰他们抓住的时候，从他的身上搜出来的。照片已经发白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还剩下几个人的轮廓依稀可辨。
“是啊，就是已经很不清晰了。当时离开地太匆忙了，只带了这一张照片。”
“嗯，我想我们也没机会重新照这么一张了。”
“倒也不必，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非要挽回。重照多少张也代替不了这一张吧。”黄江海看似轻描淡写地说。
詹姆斯一时接不上话，稍微停顿了一下，话锋突然一转：“你难道一点都不为你做的事情感到后悔么？”
“后悔？”黄江海冷笑了一声，“你们毁掉了我的一切，为什么你们不后悔？”
“是啊，你不用后悔，你现在干的也不错。”詹姆斯以胜利者的姿态挖苦到。
“还好，局面还撑得住，现在各方面比以前确实要好很多了，下面这一代比我们要享福多了。”黄江海完全不以为意。
“能跟我说说，这次来第九分厂打算做些什么？”
“嗯，一个人想回故乡还需要什么理由吗？”黄江还挑衅地反问道。
詹姆斯轻轻冷笑了一声：“不对吧，你现在也是管着一支军队了，难道你这个大司令为了回趟根本进不去的家，就要冒这么大险？”
“嗯。”黄江海点了点头，“不然又是为什么呢？”
“你们想抢占第九分厂！”
“我来就是看看，有机会的话当然想试试。”黄江海非常爽快地答道，也算是默认了。
“没有其他的目的？”
“这个目的还不够？”
詹姆斯有些不耐烦了，又试探地问了一下：“你以后怎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现在我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了，客随主便吧。不过我想我应该是离不开这里了吧。”
“是啊，董事会已经做出决定了。”
“哦，打算怎么处置我？”
“用离子炉。”说完，詹姆斯特意盯住黄江海，想看看他的反应。
黄江海好像很欣慰的样子：“哦哦，是田田设计的那个？”
“对对，不过这么多年了，已经升级很多次了。”
“用这个好，用这个好”黄江海似乎是由衷地赞许着，“这样处置既不会留下遗体被我们的人惦记，又有很好的象征意义。”
“嗯，是啊是啊。”这一句话让詹姆斯半晌无语，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好像又想起一个话题：“哦，对了，我跟董事会提过，如果你愿意放弃你的要求，让林田田她们回来，公司是可以放过她们的，也会让她们好好生活的。”
“我想不必了。”黄江海平和但又斩钉截铁地说，“田田她们有自己的思想，当初跟我走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办法左右她。而且你知道她在我们那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我。”
“好吧，”詹姆斯微微点了点头，又有点不甘心地继续说：“我想其实如果我们能够继续合作，会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这不也曾经是你的愿望么？”
“不，我即使活下去，也只会有一个目的，就是推翻你们！我们对于更多的人是谁，幸福安定是什么，理解很不一样。”
詹姆斯终于沉不住气了：“黄，说句实话，我其实是感觉已经有些厌倦了，我们干什么非要这么打下去呢？你忘了我们创立公司的初衷了吗，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让人们活下去吗？这不就是我们追求的正义吗？”
黄江海笑着回答：“确实如此，我们都想活下去。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活下去就比我们活下去更正义？”
“呵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啊！”
“很难改啊！毕竟这么大年纪了。”
“好吧，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去帮你办一下么？”詹姆斯知道再讲什么道理，也不可能让这个对手回心转意了，所以他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了。
“谢谢，我想不必了，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尽过力了。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那对你的妻子呢、对你的孩子呢？也尽力了吗？”詹姆斯扔出了最后一张牌，但是黄江海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好，那么再见吧，我的朋友。”詹姆斯站起身来，转身要离开，就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好像又想起什么来了，“对了，我猜你可能一直想找一个人，我们有些眉目了，如果你想见，我们这几天可以抓紧时间找找，替你安排一下。”
“这个……，不用了，我想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对不起他，但是这不是谁的错，如果他还活着就让他好好生活吧。”
詹姆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二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黄江海变得深不可测、沉稳老练，詹姆斯知道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对手面前讨得任何便宜。尽管现在黄江海被囚禁在牢笼里，但是被审问的却好像是他自己。现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除掉黄江海，因为这个人让他感到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