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红楼梦》（二）
拎不清的赵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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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是谁？她是贾政的小妾，是探春和贾环的母亲。在书中，她的形象粗鄙浅薄、狠毒愚蠢，没有一个人真正喜欢她。她生活在贾府的底层，只比奴才们的生活略好些，所以她怨恨、痛苦，并把这种不甘宣泄在了孩子身上。
在奴才心里，看不上赵姨娘，觉得她气量小，为人刻薄。不过是个家生的奴才，被爷看上了，抬举成姨娘。本质上和她们并无区别。
在贾府高层眼里，小妾不过是些玩物罢了，算不得什么东西。更不要说赵姨娘的言行举止不尊重，把自己活生生地活成了个笑话。反正，通府上下，就没人看得起她。
其实，要写穿越小说，赵姨娘倒是一个很好的素材，为什么这样说？
首先，赵姨娘长得好。全书中没有对赵姨娘容貌的描写，但是我可以从以下两点推测。
其一，赵姨娘并不是王夫人的陪嫁丫头，显然她原来是贾政身边伺候的家生奴才。按贾府这样的富贵人家，服侍贾政的丫头不少，那些有心眼的丫环自然也不少。赵姨娘能从这么一大堆丫环中脱颖而出，要么凭手段，要么凭姿色。从书中我们可见，她是一等糊涂之人，那么答案呼之欲出，必然楚楚动人。不然那个严肃刻板的贾政，能对她动心？
其二，从探春“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容貌来推测，赵姨娘定然是个美人。
接着，赵姨娘有子女傍身。赵姨娘的女儿探春，容貌秀丽，沉稳懂事。她可以说是个识字版的“王熙凤”，且比王熙凤心地善良，能力更强。有这么个女儿，赵姨娘完全可以享福，何况她还有儿子贾环傍身，等将来儿子成家了，自有儿子孝敬。这日子，想想就美啊。
最后，赵姨娘是贾政的宠妾。从书中偶尔的只字片语可知，贾政平素不宿在正房王夫人处，另一个周姨娘又是个小透明的存在。贾政大都宿在赵姨娘处，可见贾政对赵姨娘是青睐的。
那按说，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子，儿女双全，老爷宠爱，这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我要是穿越成赵姨娘，我都能梦中笑醒。我只要低调做人，不争不抢，听探春的话，再督促贾环上进读书，伺候好贾政。等儿女长大，我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惜赵姨娘糊涂，按照我们上海人说的就是“拎不清”，活生生地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我们今天先试读一小段，从赵姨娘的第一次出场开始。
那是一个慵懒的冬日，贵妃元春省亲刚结束不久，大家原先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加之年还没有过完，众人都想着摸鱼偷懒，小丫鬟们在一起赌钱玩。贾环在薛姨妈那里和莺儿玩，输了钱又耍赖，闹了个没脸回来。
赵姨娘看他哭过，又一脸生气的样子，就问他：“又是在那里垫了踹窝来了？”这是非常粗俗的话，意思是你没事跑出去，在哪里又被人家整了。
贾环赌博作弊抢丫头的钱，自己也不好意思讲，就说：“同宝姐姐玩的，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我来了。”赵姨娘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唾沫：“谁叫你上高台攀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没意思！”
赵姨娘是在说贾环吗？她其实是在说自己，她就是攀的高台，才当上了姨娘。可是她的内心并没有认同自己，她即使当上了姨娘，她深层的意识里还是那个卑微的小丫头。
如果她要变成主子的角色，是要有一些教养的，至少不会对孩子吐痰、责骂，这些都不应该是母亲对孩子应该有的行为，可她骂得这么难听，是因为她的痛苦，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是下流没脸的。可能有时候她也被人家这样骂，所以就回过头来骂自己的儿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贾环童年的教育根本没有机会健康起来，这就是一个痛苦者给另一人施加的不幸。当我们读到这里时，我们对贾环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了，因为他的很多问题都来自于亲生母亲对他的伤害。我有时候也想，我如果是贾环，回到家里妈妈劈头就骂，诸如下流没脸的东西一类的话，大概一生都会痛苦。
如果只写到这里，我们大概只能明了贾环的痛苦，而不明白赵姨娘心里的苦。我们接着看下去，又发生了什么呢？
原来是王熙凤经过听到了他们母子的谈话，隔窗说：“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意思是你应该教他怎么做人、怎么处事，干吗又扯出这些东西来——这些东西在这种大家族里很忌讳。
注意下面这一句：“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在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这话的意思是只是借你生这个孩子而已，你根本是不配管他。古代的规矩是，所有孩子的母亲都只能是正房。
这时你大概可以懂得赵姨娘的痛苦了——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可是她却没有权利管。王熙凤指责她，说你根本是一个丫头，贾环不管怎么样也是一个爷，你凭什么去骂一个爷。这话很伤人。因为她即使成为了姨娘，仍然摆脱不了奴才的身份。
赵姨娘的心始终缠绕在此，她看不起自己，也没有安全感，永远在向外抓取，追求满足世俗所谓的荣华富贵。但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无论获得多少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白。加之她眼皮子浅，行为举止处处带着底层人的见识和格局，让人愈加看不起她。别人越看不起她，她就越抓狂，越闹腾，然后收获更多的不堪和嘲讽，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赵姨娘就是一个卑微者的悲剧，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卑微者都像她这样。只要有志向，自强自尊，也一样可以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下面两章，我打算讲讲卑微者的逆袭，静待后续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