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来正月正·老年(十九)
母女俩看戏有些上瘾,她们本来想接着看晚上的戏。可饶是万般防护,生生在露天地儿冻了三个小时,甄妈妈老了的人依然有些支撑不住。看完戏甄妈妈才发觉,因为一下午没动弹,天气又冷,她站起来时两条腿僵硬,好像不是自己的,怎么也打不过弯儿来,费了好半天劲儿才站起来。
尤其是,散戏那会儿下午五点来钟,天儿一下子阴了,厚厚的云沉沉压在头顶似要掉下来,让人心里忍不住惴惴,那气温更是陡然降了许多。甄家母女犹豫着晚上的戏是看还是不去看。甄妈妈说:今年请的戏倒真是不错,可你看这天,到晚上指定更冷,别就为个看戏冻感冒了。
甄晓娴不以为意道:没那么严重。
甄妈妈就思虑着说:还是小心点儿吧!
……
母女俩一路商量着,沿公路慢慢儿往家去。她们路过棺材铺时,正听做棺材的安继华和他邻居安小胖说话。
安继华说:这一冬天咱们村里死了十个人哩,都是七老八十的!对了,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年轻轻儿也丢了性命。
安小胖就问:你怎么知道死了十个。
我卖的棺材是有数儿的。安继华说。
安小胖听了就笑:继华,你今年可发了,我看不大点儿功夫,你就卖一口棺材,不大点儿功夫你又卖出一口棺材。
那安继华听了就“嘿嘿”道:我都快连轴转了,就这还赶不上卖。
安小胖说:看喜的你。
安继华就说:也就日了怪,今年冬天丢的人就是多,从来没这样过。我算了算,光咱们村就丢了整整十口人。
安小胖听了说道:有什么日怪的,还不是让这传染病给闹的。说完又问:再加上三乡五里的,那得丢多少人呢?
安继华就含含糊糊道:说不准儿,不过咱们村儿我记的清,整整丢了十口人。素来冬天难熬,很多老人熬不过去就没了,可也就三几个,从没超过五个的,今年冬天是真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甄妈妈听了他们对话却顿时变了脸色,口气坚决道:晚上咱们可不能再去看戏了。
甄晓娴纳闷:妈,你怎么突然变卦了?
甄妈妈心有余悸说:感冒了事小,别再弄得新冠复发。太遭罪儿。
甄晓娴会意,这才知道她心里担心什么。果然,还没等甄晓娴说话,甄妈妈就已经说上了:你听见安继华和安小胖儿说什么呢吗,死了十个人!
我听见了。甄晓娴说。
那些死的人多数都是因为扛不过传染病。甄妈妈说:如果不是这个传染病,不至于丢这么多人。
甄晓娴听了沉默。
咱们老邻居甄芸妮,你叫大娘的。走着走着路,甄妈妈突然说道。
我知道。甄晓娴说。
死了!甄妈妈黯然。
啊!甄晓娴吃惊:她身体一直挺硬朗呀!
得了传染病。应该是烧的厉害,身边儿又没人。
那她为啥不打电话。甄晓娴说。
估计他家是没安电话,年纪大了的人也不会用手机。甄妈妈说:
她没跟着子女就她一个人住,我去过她那个住处,啥时候都冷冰冰的,舍不得烧煤更舍不得安暖气,得了传染病高烧不断怕是烧晕过去了,屋里又冷……还是邻居几天看不见她,敲她门发现反锁着,觉得不对撬了进去,人早没气儿了……邻居才赶紧给她家子女打电话……
甄晓娴彻底明白了甄妈妈的心思,说道:在家暖暖和和待着也挺好,咱们晚上就不去看戏了。
甄妈妈也说:不去看戏了。
那天晚饭后,甄晓娴就没有和母亲继续看夜场戏,不过,她依然抓紧时间陪母亲转了会儿黄河阵。明天就该走了,甄晓娴明天就要回市里去朝九晚五地上班,开始新的忙忙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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