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比怀恋的童年时光(爸爸妈妈篇一)
我出生时,是1983年。听妈妈说,她做月子时,爸爸出差,姥姥犯了眩晕病,不能来照顾,只能请来一向高贵的奶奶,而奶奶也果然没有给人惊喜。来的第三天,奶奶忽然勤劳异常,拼命的往屋里抱柴火,正当我妈妈惴惴不安时,奶奶笑容可掬的安慰道:这些柴火够你用到志林(我爸爸)回来了,我家里有事,明天先回去了(潜台词:你好自为之吧)… 妈妈常讲,她的幸福生活自从遇到了爸爸就结束了。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但每次都会有不同的感想和领悟,现在想想可能是我的心智随年龄在增长,如果每次都是同一种感想,可能妈妈也没有心思讲这些,早领我去看病了。
我三岁前,家里只有我一个宝贝,爸爸是初中的语文老师,淳朴善良,长相不俗。妈妈经常这样侧面描述爸爸的相貌:当初我们走在大街上,我都不愿意和你爸走一块儿,怕被别人笑话。我妈妈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加之天地不怕的性子,敢追求的和不敢追求的加起来一双手的指头想必要拿出来数一数的,其中不乏世代根红苗正的贫农,正在发财的路上奔跑的小商人,还有颇有背景的官家子弟,但妈妈最后选择了当老师的相貌不良的爸爸。妈妈对此解释的原因是那时爸爸是老师,可以领红本,红本在当时可以定期的领油领面,烙饼蒸馒头。其实我隐约有听妈妈讲过爸爸会写情诗,文笔极其勾人,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给妈妈写,我想,这应该也是妈妈选择爸爸的真正原因吧,每个少女都有的虚荣心。
其实妈妈不是爸爸的初恋。听妈妈说,爸爸很不喜欢我二娘(我爸爸二哥的老婆),原因就是我二娘拆散了他和他的初恋。那时我爸爸在读师范大学,和那个女孩子聊的很好,大有发展为超越同窗的情谊之势,那个女同学是我二娘的好朋友,谁知有一天那个女同学跟我二娘聊过以后,就再也没跟我爸爸说一句话。用现在一句很流行但不太好听的话形容我二娘就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心机婊。当然,她究竟有没有挑拨离间不得而知,然而她的名声没办法不让人胡思乱想。总之我爸爸至今也不肯原谅我那貌美如花的二娘。
妈妈家里有兄弟姐妹七个,两个男孩五个女孩。我妈妈是五个女孩中最小的。由于当时我的姥爷在渔业队工作,经常可以补贴家用,加之家里劳动力多,生活还算过得去。作为老小的妈妈在出嫁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姑娘。姥姥心疼这个老姑娘,一切尽量都依着妈妈,所以妈妈的性格也有些以自我为重,再加上妈妈遗传了姥姥泼辣的性格,听妈妈讲,当时她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在家里是小霸王,兄弟姐妹,侄子侄女,无比不畏惧妈妈三分,就连妈妈的爷爷最宠爱的女儿(妈妈的姑姑)也不能幸免。但自从跟了爸爸,妈妈就没打过胜仗了,虽然也是不屈不挠,但每次都是遍体鳞伤,有些至今还留有后遗症。
爸爸家里有六个兄弟姐妹,三男三女。最小的因为家里困难就送给了亲戚,剩下三男两女,爸爸是男孩子中最小的。爸爸出生时因为营养跟不上,到了六岁才会走路。但自小身体瘦弱,看着二哥弃文从武,还可以跟大炮合影,羡慕的不得了,无奈先天身体不足,只能弃武从文,读书识字,最后师范大学毕业做了初中的语文老师。常听妈妈讲几个孩子中,奶奶最不喜欢爸爸,一个强有力的佐证就是爸爸连生日都没有,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凭印象提供的,所以至今我们都没有给爸爸过生日。也许有人会说孩子太多,忘记是很正常的。但妈妈还给我讲了好几个听起来就好像是恶毒后妈如何对待她的养子的故事,我笃信不疑,因为爸爸妈妈只要说起往事,绝对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这其中,我挑几件非常不理解且有些气愤的跟大家讲讲。
第一件事是爸爸上中学时,是住在学校的,一周回家一次。有些时候回到家里时,所有在那个年代好算得上是上好礼品的果子和罐头一定是全部吃光,没有爸爸的份。爸爸不争也不闹,只是默默的看在眼里。第二件事是爸爸成家以后,有一次回奶奶家,奶奶和姑姑正在吃饭,菜是炖的大鹅,没有人邀请可怜的爸爸一起吃,虽然爸爸的肚子非常饿,但他只能站在旁边瞅着她们吃的津津有味,后来妈妈说爸爸回到家流下了委屈的眼泪。第三件事也是爸爸成家以后,村里分地。妈妈分的收成比较好的土地被奶奶据为私有,然后把她的沙土地换给妈妈。开始妈妈并不知道其中的玄机,两年后东窗事发,妈妈泼辣的性格怎能容忍,找上门去要回了自己的地,为此奶奶还犯了心脏病晕了过去。后来,奶奶把我们从她的房子里赶出去以泄愤,但她知道我妈妈的厉害以后,就再也没找过我们麻烦。
接着说我三岁以前。那时我家有几颗高大粗壮的杏树,结的果实是全镇上最大最甜的。果实成熟的时节,每个周末,爸爸用自行车驮着两箱杏到集市上卖掉,这样来来回回,爸爸的自行车就换成了幸福牌摩托车。妈妈是小学老师,她把当时只有三岁的我送去学校的小幼班(等同于现在的幼儿园小班),结果我知识没学多少,逃学却无师自通,拉着邻居家小伙伴的手,弯腰猫步逃回了家,等待我的当然是妈妈的苕帚疙瘩伺候。年轻的爸爸妈妈白手起家,不辞辛苦日夜操劳,小日子过的也算是丰衣足食。然而转折的到来让人猝不及防,一夜间所有的拥有即将失去。
我三岁时,妹妹出生了。妈妈常说起妹妹的出生伴随着一个曲折的故事。当时计划生育政策汹涌澎湃,哪家要是超生真的就像超生游击队里演的那般东躲西藏。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妈妈怀孕的事情被发现了。几经挣扎,妈妈和爸爸商量好拿掉孩子,就在诊室门外准备打针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爸爸改变了主意,拉着妈妈回家了,他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也就是我妹妹。而付出的代价就是妈妈下岗了,成了全职的家庭主妇。另这一切雪上加霜的是,在我妹妹出生不久,我爸爸赌博输掉了很大一笔钱。当时我妈妈几乎不敢相信一个老实巴交的教书匠如何学会了赌博,又如何如此疯狂。后来了解到爸爸交了不好的朋友,才学会了抽烟和赌博。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爸爸颓废的不成样子,妈妈哭过骂过以后也只能默默的接受现实。我很佩服妈妈的勇气,勇敢的面对一切,卖掉房子,四处举债还债。我们从拥有硕大杏树的温暖的镇上的家搬到了奶奶住的村庄,奶奶的老房子。而我真正有记忆的童年,也是从那个村庄开始。爸爸调动了工作,每天又开始骑自行车上班,妈妈负责照顾我们,照顾家禽,照顾庄稼。那时爸爸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经常是拿回来一半或者多半没有,妈妈知道爸爸是还债了。日子过得越发的窘迫了,食物单一的烙在了我的骨子里,穿的衣服和鞋子,除了自己做的就是亲戚给的。不过这些丝毫没有耽误我简单快乐的童年。
记得我小时候,邻居家有一只大公鸡。他不专心打鸣叫人起床,却专职掐算我如厕的时间,每当我退去裤子蹲下去的时候,大公鸡就如约而至,咬我的屁股,当然在它攻击到我的时候,我早已落荒而逃,虽然连皮外伤都不会有,但我幼小的心灵还是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使如厕的过程变得无比的漫长和煎熬。渐渐的,我开始结识新的同学和朋友。这些朋友中,跟我一样大的女同学一起跳皮筋,扔口袋;跟我一样大的男孩子玩过家家,或者上演书剑恩仇录;比我小的由我带领每天晚上吃完饭集合捉迷藏,为了藏的深,上树爬墙无所不用其能;比我大的基本上都是哥哥,我随他们一起去地里捉蝈蝈,从很高很高的沙崖上往下跳。我叔叔看我疯的不像话,就跟我父母告我的状,但这对我根本不起作用当然也没有收敛的迹象。当然,我父母的放纵是以优秀的学习成绩为前提。
后来,在奶奶的催促下,我们搬离了奶奶的老房子,搬进了一所更老的房子里,而且一住就是十年,从我七岁到十七岁的时光,都留在了这里。妈妈说她们搬家的时候奶奶允许带走的只有碗和筷子,对我的爸妈来说,那是人生的另一场修行,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爸爸把学校的建筑材料剩余悉数搬回家,来修补四下漏风的土屋,妈妈则开垦屋前屋后的荒草地,垒起了院墙,养起了鸡鸭鹅猪。对家务活一窍不通的妈妈自从嫁给了爸爸,便开始在全能主妇的路上勇往直前,纵使很多时候会受到我那语文老师爸爸的言语揶揄,但不得不承认其实是妈妈撑起了几乎整个家。让我们拥有了完整的家和快乐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