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二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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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
第二十二节
在蛟河煤矿流浪寻找父亲的华山，遇到了他的小学同学、流氓团伙小头目老犯，这家伙本来是来寻仇的，见华山疯了，一转念就把“华子良”——这是他给华山起的外号，带回了长春，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老犯家有勇猛刚强四兄弟，他们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母亲是个大字不识的妇女，按理说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应当本分，却造出了四个如狼似虎的儿子，看来当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反动儿混蛋”——有关“成份论”的大辩论真是毫无意义。
老大范勇是造反派头头，组织武斗有人命在身，当时已经实行军管，正在抓“打砸抢分子”，他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做梦都想着如何脱身。老二范猛是个惯偷，他的狱龄比学龄都长，在圈子里很有名，现在他已经不小偷小摸了，专门组织一些未成年的孩子盗窃工厂的物资，这样生意才会做大，也更安全，因为每天下班职工们的工具袋里多少都会装点厂里的东西，以厂为家嘛，即使被抓到也不算事儿。老三范刚是“少管所”的常客，却嫌自己的名气还不够大，想趁着自己“未满十六岁”之前干点什么，据说再大一岁法院的待遇就不一样了。老四范强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别看只有十二岁，人却长得像蹿了苔的蒜毫，人高马大并且有的是力气，经常会因为别人看他一眼就拼命。
一日，老大范勇召集炕桌会议说：“我宣布一件事呵，今后我们可不能瞎惹事儿了，惹事儿了就得为了钱，为钱惹事儿也得看看值不值。”他的眼睛看着老四范强，范强就是一个惹事儿不为经济目的的。老二范猛附和说：“对，宁当大盗，不当毛贼。”范勇说：“我们四兄弟勇、猛、刚、强就差一个‘谋’字儿，能找个军师就好了。”范猛说：“刚子和强子都不到十六岁，杀人都不会判刑，顶多三年劳教，我要是你们啥都不怕。”范刚说：“那也不能总让我们俩出头呵？”范勇思忖道：“以后犯事儿要能有个顶缸（罪）的就好了。”他们兄弟四个面面相觑——天下哪有这么傻的人？这个傻子终于被范刚发现了——当他看到精神失常的华山华子良后。
“大哥，现在中苏关系这么紧张，国家号召‘七亿人民七亿兵，万里江山万里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在范家炕桌会议上，老大范勇对比他小七八岁的华子良一口一个大哥，他身边盘腿坐着他的三个亲兄弟和一群狐朋狗友，他们在一个纸糊的笸箩里抓旱烟抽，呛得华子良直咳嗽。
东北的汉族人大多是山东人的后裔，山东自古是个出“好汉”的地方，因为一部侠盗小说《水浒传》，山东的好汉们一般不愿意别人称他“大哥”，而愿意别人称他“二哥”，因为大哥是武大郎，被戴绿帽子的窝襄废，二哥是武松，景阳冈打虎的大英雄。所以，范勇称华子良为大哥有双重意思：一是把这个新人当傻子，一是找了个顶缸的。他对自己的小团伙说：“都给我叫大哥。”“大哥，大哥。”这些小团伙分子个个点头如鸡叨米，其中奥妙只有范家兄弟心领神会。
华子良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大哥，他侃侃道：“噢，这就叫‘全民皆兵’。”吃了几顿猪肉炖粉条满脸菜色的他就恢复了往日的红润，他长得比同龄人高，有点羊群里跑骆驼。“其实卫国战争时期的苏联和二战后期的希特勒德国都提过类似的口号。中国最早在1958年7月22日通过的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扩大会议决议上提出：‘必须积极积蓄和壮大后备力量，贯彻执行把预备役和民兵合二为一、实现全民皆兵的方针……无论城市、农村，无论学校、企业、机关、街道，凡符合一定年龄的公民，必须逐步做到人人接受军事训练，人人学会使用普通武器，彻底解决平时养兵少、战时用兵多的矛盾。’——这就是‘全民皆兵’的出处。”
满屋的人全都露出了程度不同的惊讶表情，只有十三岁的华子良竟能说出这么一大套政治术语来，这让文盲加流氓的他们很佩服，也就更证明他脑子有病。“你当我们的政委得了！”老二范猛说。老大范勇一拍大腿：“好主意！”老三范刚向大家挤挤眼，神秘道：“政委，你看我们穿得五花八门哪像正规军的样子？要不要去取点儿啥？”
满屋人都笑了，他们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游击队之歌》：“没有吃，没有穿，敌人给我们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华子良认真道：“这可得制订个计划。”
当晚，就在大哥华子良和老大范勇在昏暗的灯光下研究“行动计划”的时候，老三范刚带人洗劫了朝阳区武装部新兵营的仓库，那里除了枪支弹药什么都有，他们就把那里来了个大搬家。“能行吗？”毕竟是军用仓库，他的手下有点怵，范刚用粉笔在墙上赫然留下一行大字：“取货者，长春华子良也！”——这是从《水浒传》里学来的词儿，范家四兄弟中就他有点文化。
范家军——他们这样自称，每人都戴上了一顶没有帽徽的新军帽，军装太大，也太显眼，得避避风头，不能穿。这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市面上正在严厉打击“抢军帽”的犯罪活动，已经有许多人为一顶军帽丧命或被处死刑——为一顶军帽丧命？是呵，社会上除了真正的军人，只有地痞敢戴着真军帽招摇过市，这就是公开挑衅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把他给捅了。为了集中打击抢军帽的犯罪行为，省公安厅有文件，从重从快，只要是行凶抢军帽的就被判死刑。范家军虽然全是初中一二年级的半大小子，却都是一色的新军帽、军用背包、里边装着一把带“血槽”的军刺，一出去就三五成群，社会上的流氓们都不敢惹。他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这是华政委教的战术，“宁可断其一指，也不伤其十指”——华政委说当年红军就是这样打赢的，范家军又抱团又狠，因为都是未满十六岁的少年，派出所也拿他们没办法，从此“大哥华子良”威震黑道。
“华政委，我们范家军已经和铁路帮、军属帮形成三脚鼎立之势，这三只脚之间还有那么几股小匪摇摆不定，你说下一步怎么办？”在一次炕桌会议上老大范勇提出了一个战略问题。
华政委熟练地从白纸卷上裁下一条纸，把那条纸放在手上形成一个弯，在那上面撒上一条烟沫子，麻利地卷紧，放在嘴里用口水一抿，一支圆锥形的旱烟就卷好了，划个火点着，美美地抽了一口，说：“东北旱烟儿要属蛟河烟儿，蛟河烟儿还不如飘河烟儿。”大家笑，夸他“土匪”——这伙人夸人从来都用反义词，什么土匪呀、老嫖、小提搂呵在他们那里全是好词儿。华政委又上开了政治课：“叫‘三足鼎立’，不叫‘三脚鼎立’。按苏联和美国的说法，世界上只有两种制度——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由此形成了两大阵营——北约组织和华约组织，于是就拉开了冷战的铁幕。现在又有一种说法是中国提出来的，叫‘第三世界’。它包括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大洋洲及其他地区的130多个发展中国家，占世界陆地面积和总人口的70%以上，无论从经济、贸易上，还是从外交、军事上，都占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
老三范刚急道：“大哥你说点人话好不好？都有人在向第、第三世界收保护费了，咱们得来一次大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