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明各的雨期（四）

“我觉得几天以来我悲观极了，我感到无能为力，对着这雨期。”我对着房间里唯一的能够对话的他说道。

“我们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实上是，在这场雨面前，所有人都感到同样的无能为力。”

“真是的，我讨厌这种感觉。”

”任何人都会讨厌的。或许是因为这和我们一贯的认知不同，我们总是觉得好像主观意识里面的所有一切都是静态的，是这个世界的一丁点而且并不很重要的部分，只有出现无力感的时候，我们才明白，我们以前的认知是错误的。”

“我很想哭泣，坐在这个阳台上和着这场雨，既是为了它，也是为了我自己。”

“亲爱的 ，你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说道。

“我不知道，我感到焦虑，我感到无能为力，我感到我心里面十分希望这场雨赶快停下来，让雨水褪去，让大地重新露出来，我担心可能会很快就没有吃的，我担心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我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到了这个时候，我如何还能够冷静下来呢？在我心里，全剩下了，我可能没有吃的，我可能会被淹死在这个城市，这种致命的念头里了。没有人能够帮助我，除非这场雨停止。

“哭出来吧，这样你会好受得多。”我哭了很久，

等我终于停了下来的时候，他说道，“不过，亲爱的，你要冷静，你要冷静。因为，你心里很清楚，这场雨暂时或许还不会停下来，而你不能够使自己一直这样担惊受怕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排解，除非这场雨停下来。”

“把最坏的事情想一想，做最坏的打算，并让自己心里能够接受这样的打算。我说过，最不济，咱们还是能够自己用木柜做出船离开的？”

“我不敢想象咱们怎么能够做出船来，更何况，到时候还得在这种冰冷的雨天离开，这有很大的风险。”

“是需要很大的冒险，但是仍旧有着一些可能。但是既然，你不能够相信它可行，就等于否定了这个方案。”

“就像是否定政府会派出飞机把我们这群人一批批送走一样。最好是不要对他们抱着任何希望。”

“你这个样子使我无法帮助你。”

“但是，照你说的，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想抛弃以上两种可能，然后接受另外一种我最害怕的可能，才会使我平静下来。”

“你是说，死亡？”

“也许不是死亡，也许是死亡前的静静的拖延。”

“不，先别去想那些了。”

“可是我现在无法管住脑袋里面的那种想法。”我说道。

“好好地睡上一觉吧，你已经被这场雨吓倒了。吃上一片安眠药吧，还好我这里还有一些。”

我躺下的时候还是很焦虑。从雨期开始已经两个月了，我已经变得担心和焦虑起来了。但是这场雨不会因为我的这种心情而停下来，我知道，是的，我明白，它只有在他想停下来、并乐意停下来的时候才会停止。这很像圣经里那个故事里的大洪水，或许我不该那么比喻，这有些亵渎神圣的意味，因为这场雨很小，只能够淹没一个多明各这样的又小又老的城市，我要再次请求原谅我刚才那个不恰当的类比。

重要的是，我的健康需要我平静下来。我一清二楚，再这样担心和忧虑下去的话，我可能会直接从窗台跳进浑浊的雨水中，我必须找到使自己平静下来的说辞。是的，做最坏的打算，李说的没错。那个男人姓李，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我平常总是称呼他为李。李说的没错，是需要做最坏的打算。而对我来说，我是否能够承受得住那最坏的打算呢？我把那最坏的、最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是一直以来造成我焦虑和担忧的情况认真考虑了一下。其实，很好笑，你知道那最坏情况的存在，你的潜意识里也在告诉你，很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你会遇到它。正是你对它的害怕使你产生了焦虑和担忧的心情。是的，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就像是一只鬼，存在于黑夜之中，你非常害怕它，但是你知道你很可能会撞到它。此时此刻，你要对自己说的是，别害怕，别害怕，认真想想，仔细瞧瞧，去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样，你总是能够接受的。是的，问题在于，你总是能够接受的，而当你接受的时候，你就明白，你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所以，亲爱的，我对自己说，关键在于，去看看它，你瞧，它没有那么可怕的。

没有的。我终于在苦心找到的说辞和安眠药的效力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