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世界里荒谬的我

晚风掺杂着最后一股残存的颓败黄昏的气味轻轻吹过了我的发端，脚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啤酒瓶似乎是对我这十几年失败人生的一个总结。我背靠在天台栏杆上，没有心思去顾及身后那个世界的喧嚣。

楼下不时传来汽车狂按喇叭的声音，这焦躁的声音提醒我世界还在除了我以外的地方一刻不停地运转着。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这个时间，该是赶回家去陪老婆孩子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磕瓜子结束一天的忙碌的中年司机吧。没有人像我，抛开了一切开到这空荡荡的天台独自喝酒。他们有让他们满意的生活，何苦跑到这种地方来呢？不过也说不准，既然有我这样的不负责任的跑去无人地方喝闷酒的人，按理说，也就该有偷情的丈夫和夜奔的小三。这世界并不完全是按照一个齿轮啮合一个齿轮一格不差的运转的机器。总有这样那样的例外。

我啜一口啤酒，略微张开嘴。

“生活。”

我想没错儿，生活就是这个鬼样子。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这在我看来无比漫长。所幸夜幕也渐渐低垂，可是我却毫无睡意。在生活中不如意便逃出这按部就班的生活，逃去无人的角落，逃去梦境里。尽管再清楚不过，梦醒之后只会更加迷茫无措，却依旧想逃离，只想逃离。听任自卑和抑郁的阴云笼罩自己，再不还手。把身体缩进自己的壳子里，做着自己的梦，梦醒后又是懊恼又是哭泣，哭泣之后是再次入梦。如此循环往复。

逃避，逃避现实。因为现实让我痛苦，于是只得承认自己的无能。这不是我的错，我希望有人来敲着我的壳子来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唯有我才能理解你，这不是你的错，出来吧，我们手拉着手一起走，只要你肯往前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便你错过了什么，那都还可以弥补，你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落在别人后头呢。也不该是这样的，出来吧，跟我走！”

算了，烦心的事只管明天去想好了。于是我把手中剩下的一大瓶酒一饮而尽。渐渐的有了困意。恍惚间我看到一只狗提着一个牛头走到我面前，他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问我要不要拿酒瓶换牛头，我说不要，他便有些失望地走开。

眼前的场景渐次淡出，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置身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我置身其中，这感觉就像一个在母体的羊水中孕育着的婴儿。黑暗中我听到一个声音问道“35加47等于几？”“21。”我答道。“睡着了。”睡着不睡着还需要确认吗，我想这实在有些多此一举。我无奈地闭上眼。当我再睁眼时，周围已没有了那种混沌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黑黢黢的屋子里，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我坐在一个还蛮舒适的沙发上，舒服的有些不真实，好像一头扎进了棉花糖里。与我相对的沙发上坐着一团人形的黑影，低着头双手杵在台桌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像小鸟归巢。”——经他这么一说，我也似乎觉得确实如此。我来这里不过是随其波逐其流而已。　　“喂，说说看，”他声音沉静地说，“说说你自己，这里是你的世界，用不着有任何顾虑。想说的尽管一吐为快。你肯定有话要说。”　　我确实很久未曾如此开怀畅谈自己了，我花很长时间，如同融化冰块那样缓缓地、逐一地谈着自己。诸如自己怎样走投无路，怎样在走投无路之中虚度年华，怎样再不可能衷心爱上任何一个人，怎样失去心灵的震颤，怎样不知道自己应有何求，怎样为同自己有关的事情竭尽全力而又怎样毫无用处等等，我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僵化，肌肉组织正在由内而外地逐渐硬化。我为之惶惶不安，而好歹感到同自己相连的场所惟此一处而已。我说我觉得自己似乎包含于此栖身于此。至于这里是何所在却是稀里糊涂。我只是本能地感到，感到自己包含于此栖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