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一月就像是冬天设好的局,间歇性扑朔迷离。犹如一场刚开幕的戏剧,不可未卜先知,观望、猜测最终的结局。
我曾在去年这个时候,无数次的问自己,在这一年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这一年除了增长的年纪,什么长进也没有,变得越来越暗淡。怕不怕?
今天回过头来看,怕也好,不怕也罢,都是自我意念里的祷告,虚实相伴,转瞬即逝。叹口气,笑笑就过去了。
记得,去年老家的街口旁有个卖烧饼的大叔。有一次他将一个烧饼装进油皮纸袋,递到我的手里。有个小男孩在摊位边,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不知所措的冲他尴尬微笑,他怯弱的回过头,偷偷的瞄着我。后来,但凡我去买烧饼时总能碰见他,他见到我总是腼腆的笑。有一天我走上前问他为什么总看不买。他害羞的向后退了一步,扯了扯衣角,声音微弱的说“妈妈去外地工作了,马上就回家过年了,等妈妈回来带他买的。”这次谈话后,我再也没见到他。今年回家,走到卖烧饼的大叔那里,摊位已经不在了,突然想念那个腼腆的小男孩,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吃到呢?
时间久了,后来总是无端想起这个小男孩,脑海里总蹦出“望眼欲穿”这个词。当然自己开了个玩笑,哪有人给别人起名字叫“望眼欲穿”呢?只是觉得小男孩眼神里充满了等待,每一个眼神都好像一盆清水,干净透亮。我想,他等待了这么久,是值得拥有的。虽然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但我每次走到街口,总会想起那个叫“望眼欲穿”的小男孩。
其实,有些事儿应该是要忘记的,就像“望眼欲穿”是不一定有答案的。在这个没有告别的时代,谁还在意那所谓的开始,每个人都谨慎活在现行的社会规则下,能够全身而退,退的干净。这可能意味着告别,可究竟要和什么告别呢?说好听点叫告别,说现实点就是抛弃。心里搁不下废旧的垃圾要扔,处置不了的情绪要扔,记忆里难受的事儿要扔,藏在心口的人,要扔。
冬天的海边,尤其的安静,当冬日的一缕阳光从沿途的海岸线,投映在脸上,我仔细回顾了那些被划分为三六九等的过往。一幕幕过往浮现后,那缓缓掉落的记忆像贝壳散落在我的面前,不等我弯下身子捡起,就被悄无声息的海浪卷进了海里。我抬头看着无际无边的大海,它究竟偷走了多少人心里的秘密。
都说长大就是学会了放下,如果告别太快,扔掉太多。真觉得这么做不免有些无情又儿戏,凭什么不喜欢就要被抛弃,凭什么不舒服就要被剔除,究竟是什么分量能满到让心里盛不下?空白后,就真的能心安理得?那些飘若惊鸿的过往,真的要就此遗忘吗?我看,这就是一场自我催眠。
比如,做梦这件事,我以为我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我错了,潜意识里的行为根本控制不了。一月份,奇奇怪怪的梦尤其的多,这种意识流的东西,竟然也有迹可循,比如它总有一条隐形的线悬在梦里,想念,爱,寻找,无奈,慌乱,担忧。梦再支离破碎,也始终也离不开某条线,比如,我常常自嘲总梦见你,可能是因为你的“望眼欲穿”让我猝不及防。
人,真要想新的开始,需要的不是告别,而是某种宿命般的选择,幼稚与成熟,简单与世故,平凡与卓越,淡泊与追求,谁先有勇气选择,谁就能新生。可惜,世人欲望缠身,矫枉过正,新的开始,不过是重复旧的日子,真正踏出去这一步的人,寥寥无几。
一月的清晨,安静的出奇,海岸线沿途蔓延着虚妄绞杀的轨迹,凛冽刺骨的海风吹着海浪,一波波的涌向沙滩,每随着海浪的一次消退,心里就多一分轻盈。在海风吹淡了心中最后一丝惆怅,大海尽头的阳光,像一把利刃从胸口穿过,刺穿了这颗跳动不安的心脏,而沙滩凝视着这场死亡,默不作声。元神从躯壳渐渐抽离,空洞的看着远处的晨辉,变得纯粹而凝结于寒冬腊月,冷的发亮,冷的让人清醒,冷绝了燥浮浊气,变得更沉稳,变得冷,变得静。不知是不是冷的原因,胃又有点隐隐作痛,该起身离开了,太轻也不好,会被海风吹进海里的。
回家路上,始终躲不开天际的那一抹阳光,一直追进车窗,晃得眼睛睁不开。我歪着头,看着反光镜里越来越困惑的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一月是什么?
不过是一场“望眼欲穿”罢了。
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