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托品27 三角铁
春日持续了好一阵,比起游宿那段时间,现在已经有了些夏的影子,风拂过来的力度温柔许多,只是早晨还会感凉。
如我所料,我们离开餐厅的时候正巧是路上人最多的时候。有的人脚上像装了马达,一看就知道来不及了,骑自行车的也都飞快,当然也有人和我们一样慢吞吞的,大概也是早上没课吧。
走着走着W突然轻扯着我的衣袖,把我拎到右边。
“我喜欢在左边。”W侧过头笑着说。
对这些奇怪的东西有特别的癖好,是不是聪明过头的人都这样?我不解,对我来说走哪边都一样。
这样的人潮不过十分钟就淡下去,路上又恢复宽敞的样子。我想问W的学校有什么特别的建筑,于是开口打破沉默。
“我们是标准的陆上学校啊,不像你们靠海。特别的大概就是主楼吧,大家都说给它拍照都不用加黑白滤镜,因为它就这个颜色。”W揉着左臂,目视前方。
我看着W的动作,揉捏的高度大概就是自行车把手可以碰到的高度。
“黑白的楼?”我追问。
“嗯,大理石的。虽然大家都说好看,但我不喜欢。冬天下雪的时候,雪覆在地面上,没有及时铺地毯的话就会摔跟头。上次我可是亲眼看到一位同学,似乎想要踢一颗石子,结果前脚踢出去,后脚就跟着打滑,整个人平行着摔了个大跤,我可没有骗人哦,是真的平行!扑通就下去了。不是很厚道,我当时可是笑出声了呢哈哈哈哈哈,但我还是希望他不要磕到头。”
W的描述可以说画面感真的很强,我也忍不住笑了。
“但我还是邀请你冬天来我校玩。”
“是想看我摔平行跤吗?”
“我会是那么恶毒的人吗?是因为冬天会铺红地毯,这样显得更欢迎你。”
“干嘛要提前告诉我呢?到时候跟我说‘这是专门为你铺的地毯啊’不是更好?”
“好主意,那你忘记我刚刚说的好了。”
因为这个太好笑的话题,我都忘记介绍校园里的地标给W,还好现在想起来了。正巧到了图书馆跟前,W提出要去三楼看看,我听了还一直想,三楼有什么有趣的吗?想了半天也不知道。
“累了吗?”W问我。
“这不是我的台词吗?哪有游客问导游累不累的?”
“那你问我。”
“累了吗?”
“嗯。”
我可真是迟钝啊,走了这么久也没注意到对方的状态。
随便在三楼选了个位置坐下,W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建议我们用文字交流。不得不说W是个非常有趣的人,虽然学业水平比我高出一大截,在聊到专业话题的时候也会化繁为简来告诉我,甚至配些算不上好看的插图,谦卑又有风度,一点都不像A那个机器人。W会照顾到我的感受,时不时会问“你如果不自在的话我们可以讨论其他的。”或者“你喜欢什么?”阳光刺眼的时候,W会侧过身来挡住阳光,以免纸面太亮刺激眼睛。
这样美好的人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
值得注意的是,从我们在此歇脚开始,周围就开始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奇怪的眼神,大家或明或暗地投递过来眼神,议论着一些我们听不到的事。W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侧过身观察周围,又转过来。
“明明没有出声打扰,这样让人很不自在。”他在纸上写道。
“或许是看到交流生感到好奇吧,毕竟你在早会上发言过。”我回应。
这时同学们的议论忽然加大分贝,顺着其中一些人手指的方向,我看向了电梯。中缝扩大到可以识别来人身份的程度,A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攥着文件夹,并没有抬头的意思,A只顾盯着手上的东西,目标似乎十分明确,就是我们所在的位置。
走近的时候,A抬头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
W脸上带着不明含义的微笑,A惊讶地看着我和W,我处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A放下杯子和文件,拽着我的胳膊直接往前走。完全猜不透A的目的,我转过头来望向W,希望得到救助,但W显然也被A的举动怔住,只是单纯起身,没有挪动脚步。
A最终把我带到采编部所在的办公室,砰地把门带上,最终松开手。
“你干什么!”手腕微微发红,带着疼痛感,我对着A喊道。
“离W远点。”
“凭什么?!”
“离W远点。”A的语气加重了些。“这个人很危险。”
“还有什么比你更危险吗?”
“你喜欢我吗?”
……
我愣住了,迟疑了一两秒,大概。
“不喜欢!”
“和W在一起的话,你就会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
A没有继续说下去,背过身拉开刚刚被粗鲁对待的门,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揉着带些红痕的手腕回到三楼大厅,却找不到W的身影。显然,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事。在游宿之后慢慢淡去的A与我的关联又被描重,因为在安静的图书馆被当众拉走,我与A迅速成为了饭后话题。现场的无关群众只能看到三个人中一个扯走另一个,话题的走向可想而知,比起之前更加糟糕。
A因我而病一直使我陷入愧疚和某种奇怪情绪,比起过去,我对A的反感呈下降趋势,这种事一出,让人觉得这个家伙似乎就是想被讨厌。
报刊记者团当然不会放过这么热的话题,不过他们近期产生了非常大的组织调整,布告栏的高饱和红色标题自从游宿结束就不再出现,暗示着F正式卸任部长职位,对外宣称是“希望能加强社团的综合能力,自愿退居幕后协助后续工作”,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K把F的旧账翻出来放在A面前,掌握筹码的A在身体恢复之后与F进行了交涉,互相掌握把柄的两人自然是选择抵消,但这并不能让F放弃自己一直苦心经营的组织。
常浸在污水中的第七个葫芦娃不论原本如何,最终还是被妖精蒙蔽了双眼。或许K过去的确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但在记者团这个环境里,K最终还是变了,不受控制地沾上了F的气息,恶毒的气息,为了某些东西不择手段的气息。F未曾想到,这个自己无心栽培的人,最终会夺走记者团的头把交椅。
咖啡放在部长室的桌子上。
“太烫了。”K用指尖碰了一下杯壁,又马上做作的弹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穿着和某个周三一样的衬衫。
“你知道这椅子对你来说太小了吗,就想只海象坐在乐高上。”这种程度的挑衅还达不到F的级别,轻易就被掰了回去。
“今天下午那个海滨建设项目进展的跟踪报道,你跟着去。”
“我对A最近的事更感兴趣,而且我对这个人也比较了解。”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K问道,“A的事我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