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39）

她躺在床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发现自己经常陷入这种不知所以的状态。每逢这种时候，她总是眼神涣散，面无表情，双眼没有聚焦地盯着某个虚空的地方。现在就是这样，她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有，却很奇异地有种吃力之感，仿佛是在费力思索什么问题。可是明明什么想法也没有啊，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因为心里有事，这件事被她搁在脑子里，似乎是梗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即使有意不去想也消耗她的精神，所以她明明在躺着发呆也觉得很累。她心里很清楚，是苏震，那件事。自从前天他跟自己说了那番话，她心里就一直颇不平静。她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也不清楚他具体的态度，她甚至很快截住他的话，就为了让他不要说下去，不要继续尴尬。可是这两天，她又无数次回想那天的情景，不断强迫自己回忆他那天的表情，语气，以及声音大小，甚至她还在不停幻想如果没有拦住，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他说“爸爸的积蓄，几乎都给我买房了”，接下来呢？她以为他会道歉，看他又结结巴巴几乎说出下去，就拦住了他。其实他未必会道歉吧，也许会蹦出她想不到的话，她毕竟又不是他，为什么替他尴尬替他着急呢？为什么不等他说完呢？她不断陷入这种幻想中，又恢复理智，告诫自己想这些是没用的，没过一会儿，虽然眼睛还盯着手机，心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琢磨这件事。反反复复，没有停歇。她这两天虽然用刷短视频，刷网页的方式来麻痹自己，但是心里始终窝着这件事。她多少有点意识到自己对苏震过多关注和在意，可是却并不想克制这种冲动，反而是这份神经质的狂热和冲动在她心里燃起了隐隐的火苗，她甚至乐于见到这火苗一点一点蔓延，最终燃成摧枯拉朽的态势。

屏幕里的火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一跳一跳地动着，她瞳孔里像是被嵌入了奇异的色彩，闪烁而脆弱，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她的那条消息已经发过去将近半小时了。她凝神屏息看着屏幕，不知不觉又刷了这么久的手机，她以往总是痛恨自己总是如此轻易屈服于这廉价的乐趣，今天却只想再玩一会儿，她管这个叫玩，因为她没有别的乐趣。正当她脑子混混沌沌，胡思乱想之时，微信突然蹦出一条消息，点开一看，是苏震发来的： 我在开会，差不多十二点才散会。你在家吗，等结束了我去接你？

这是同意和自己出去吃饭了。晓萌看了一遍，心情顿时雀跃起来，种种狂热的稀奇古怪的念头烟消云散。她赶紧打开软件，搜寻附近的饭店，她手忙脚乱地看着评分/评论，又看距离，看容不容易停车，一边搜寻，一边竭力回忆前两天同事跟自己说的那家挺好吃的饭店叫什么来着？自己平时也留心记下几家好吃的餐馆，怎么事到临头就全忘了？她在网页上找了一气，终于选出一家还不错的湖南菜馆。心里稍稍定了下来，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给苏震回消息，于是又赶紧打开微信，回道：你散了会来接我吧，我就在楼下等着。

消息发出去后，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显得太迫切了，好像有点不够矜持。然而这个念头虽然也有点不合时宜，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依然雀跃着，并在这份快乐的驱动下等待他的回复。

没过多大会儿，他的消息便发了过来，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好的。晓萌的快乐在这时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熬夜之后的难受瞬间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轻松，从床上弹起来去卫生间洗漱，然后便是化妆，选衣服，换衣服。

一通操作下来，她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似乎是多了点光彩，虽然她对自己还是不满意的。但是也只能捯饬成这样了。她突然又对自己不够漂亮感到些许失落，比那位跟他在海边散步的姑娘是差了点。可是，他见了自己这么多次，总是不会计较自己长相的。想到这里，她心情又得到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