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乡间纪事 | 路

和很多人相比，我们回老家算是十分方便，坐三个多小时的高铁，下了高铁之后，打车半小时可以到家。

我们村100多户，散落在月光山脚下，新旧两条气质完全不同的公路把整个村子夹在中央，像一个汉堡。

旧公路是一条老国道，大概修建于80年代，当年修建国道熬沥青、铺沥青时刺鼻的臭味，以及母亲清晨踩着高大自行车，驮着两蛇皮袋辣椒，沿着这条沥青路去镇上售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依稀还记得，那时候这条路风华正茂。

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这样一条铺满沥青、贯穿东西的公路算是相当气派的，每天车来人往，好不热闹。

几十年过去，人不再少年，路也老了，走几百米，便可见或长或短，或深或浅撕裂的伤口，裸露出里面的黄土和水泥块，路旁杂草丛生，没有路灯，在新公路开通后，老国道像一位年老体衰的老人，不可避免地一天比一天寂寞。

最近几年新修的这条公路，双向四车道，宽阔平坦，一望无际，安装着一溜暖白色感应节能路灯，路旁和中间隔离带上整整齐齐地栽种着的四季常青吐露芬芳的花木。

新路开通后，许多公交车改道走了新路，只有一趟往返县城和乡镇的破旧大巴每天平静而执着地喷着黑烟颠簸在这条老路上。

在乡下，坐这种车的只有老人和孩子，以及像我这样的临时回来住住，没有车，又需要去镇上买东西的归客。

第一次带孩子回老家，坐这种近似于敞篷的大巴，孩子尴尬地不敢落坐，做为一个在深圳长大的孩子，的确有点难为他。

车厢里零乱又肮脏，司机位附近乱扔着拖把头和纸箱，车窗玻璃布满灰尘，有的是半块，有的地方干脆没有，完全敞开，猪肝色的皮坐椅上面污迹斑斑，被人撕裂的椅背肆无忌惮地暴露着土黄色的海绵。

车上的人常常一团和气，完全不受污秽的环境影响，认识的，不认识的，捡着一个话头就参与进来，很快就聊上天，邻村的趣事八卦，最新的玉米行情，从来不缺乏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