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旧 | 第13章 各自为谋
墨生见到姜穆云时，颇有些大开眼界的感觉。
传说中那个镇定自若指挥千军万马，面对血肉横飞也面不改色的少年将帅，此时正像无头苍蝇一般，见到路过的人就抓来问，“绣庄为什么被查封了？掌柜去哪里了？其他人呢？！”
墨生不由得想笑，但同时心里觉得酸酸的，不知是羡慕、嫉妒、还是感动。眼前这个失控的男人，是真的把念棠放在心上了，而他很可能也一直就住在她心里——无论怎样安慰自己，“思云绣庄”这个名字，还是给了墨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姜兄果然真英雄，真性情！忠勇护江山，痴情系美人～小弟佩服！”墨生的话，难免有些阴阳怪气了。
姜穆云猛然回头，怔了怔，瞬间发作，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了少年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少废话，陆姑娘人在哪里？”
而少年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瘦弱的身材险些被人高马大的姜穆云平地拔起，但他只是微微蹙眉，并没有露出不悦，反而笑道：“姜兄莫急，陆姑娘和陆夫人一切安好，只是你来晚一步，错过了一场大戏。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要上一壶好酒，边饮边聊？”
听得念棠无事，姜穆云剑拔弩张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半信半疑，他松开手，冷冷道：“你最好别耍花招，如果陆姑娘有个什么不测，要你拿命来偿！”
呵，这个人，真是不知好赖恩将仇报啊……活该你今日见不到小棠……墨生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
很快，两人找了一家安静的小酒馆，墨生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这两日发生的故事——从念棠接待异域客商惹下麻烦开始，到西夷买家意外返回吴县充当证人帮忙脱罪，再到巡抚大人安排人马护送念棠母女离开。
故事讲完时，姜穆云听得心惊肉跳，已经冒了一身冷汗。加之墨生声情并茂的浮夸叙述，可怜一个杀敌万千不眨眼的少将，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小弟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那位巡抚大人为何对陆姑娘这般照顾呢？姜兄，你怎么看？”墨生一脸好奇状。
听到这句，一直坐在边上旁听的骆羽一口老酒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在装疯卖傻、捉弄“情敌”这一方面，他这小主人还真是天赋异禀。
墨生不满地转头瞟了他一眼，继续用好奇宝宝的眼神凝视姜穆云。
“这个嘛，因为……哎！姜某一介武夫，哪能看懂这些文官的心思……管他呢，既然是朝廷大员，在众目睽睽下将人护送离开，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巡抚大人一定有他自己的安排。”
姜穆云当然知道为什么，只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突然觉得不妥，便打了个马虎眼，将话题岔了过去。
对于面前这个略带邪气、难以捉摸的江湖少年，他认为还不到推心置腹的时候。何况，他记得父亲的话，此番寻回念棠，也就不打算与乱真坊有再多瓜葛了。
墨生心里却是微微一笑，看来这痴汉还不算太蠢，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不能确定他可以为小棠提供足够的保护，但目测至少不会制造麻烦。
“姜兄，小弟斗胆猜测，陆姑娘和陆夫人此时应该已经在通往临安城的路上了，不如你速速跟去，如果快马加鞭，或许可以在路上遇到。”这个建议，墨生倒是真心的。
“段兄弟所言极是，那姜某就先行告辞了！大恩不言谢，姜某定将有所回报！”
“姜兄言重了，小弟也有要事尚待处理，就不留客了。后会有期！”
……
送走了姜穆云，墨生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神情重回冰冷。该走的都送走了，那么新仇旧账，是时候一起清算了。
※
秀坊大院的暗房里，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伙计。
他的身上已经被鞭子抽出了道道血痕，拿着鞭子的愤怒女人，正是慧娘。
“说！你是不是被那个小杂种收买了，竟敢合起伙儿来坏我好事！”慧娘额上青筋暴跳，扬起手来又是狠狠一鞭。
“啊！！！”那人一声惨叫，随后连连喊冤求饶，“冤枉啊冤枉！小的以为县令大人抓到了那些北凉商人，叫我过去是为了指认，好坐实那丫头的罪名……哪想到，他们竟是来帮那丫头作证的……”
“蠢货！滚！滚出去！快滚！”慧娘要被气晕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不过，阿鲁几个人重新出现在吴县的确出乎意料，所以她才完全没有想到去告诉那个蠢货留心这件事。不用怀疑，一定是墨生那个小崽子干得好事，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可恨！
“来人，叫司晴姑姑来见我。”慧娘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她已经决定，有些人，不能再留了。别急，咱们一个一个来。
半晌，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缓步走进暗房。“小姐，你找我有事？”司晴的语气淡淡的，眼中却满是关切。
“阿晴，你我之间，不必拘礼。”慧娘难得露出温和的微笑。
司晴自小便陪伴在慧娘身边，在这绣坊大院里，虽然人人尊称她一声姑姑，但实际上她比慧娘还要年轻好几岁。除了陪伴，司晴更大的职责是保护慧娘的安全。可以说，她是慧娘最亲近与信任的人。
因此，当她听到慧娘的命令，不禁双眉一簇，面露忧色。她一定会遵命而行，只是暗暗觉得小姐近来的行为越来越冲动鲁莽，这样下去，怕是早晚惹出什么麻烦。
……
锁绣阁的茶室里，墨生邀骆羽过来品尝他刚煮好的新茶。
“主人，听我们的眼线说，今日慧娘把司晴姑姑叫去密谈了许久。看样子，她是要有所行动了，我们该怎么办？陆姑娘那边会不会有危险？”骆羽润了润喉咙，赶紧先聊正事。
“陆姑娘？呵，她吉人自有天相，暂且不必担忧。倒是我们新结交的那几个朋友，得多关心照顾一下了。”墨生云淡风轻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好茶！”
新朋友？骆羽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墨生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