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稿》
端午节前夕,我终于挤出时间,跟随母亲回了一趟老家。
顺着618国道一直向前,汽车从一个叫石梯子的地方开始,从山底沿着盘山公路5公里绕到山顶,再由山顶向下盘旋行驶到山的沟底,那个里有个村庄叫五马石村(现更名为火车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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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汽车行驶至山底时,便会看到一条分叉出来的仅两米宽的土公路,那是一条享受国家政策修缮出来的扶贫公路,它是通向各小分队的主公路。从高处看,它像一条灰白色的缎带,从山外一直蔓延到各村落里,再开枝散叶地延伸到各家各户的门口。当然,这其中也有一条小分道儿,它通向我家的老屋,那是父母为我打造的第一个家,是我出生以后整个童年生活过的地方,亦是我身心灵的起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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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灰白色的缎带,我想到了母亲子宫里的脐带,当我还是胎儿时,一条脐带一头连着我,一头挂着母亲,给我输送养料,让我成功的产出成为一名婴儿。
而现在,我长大了,从童年开始,我便行走在眼前这条灰白色的缎带上,从上小学到村口,上初中到镇上,再后来进城,再后来,去往外面的世界打拼属于自己的人生。这条灰白色缎带,一头连着外面的世界,一头连着我的心底最深处那个心的起源地。有过跌到,有过伤痛,也有过欢笑,但是最终却是总能够回归那个叫家的港湾。
我和母亲一路向家的方向进发。往日寥寥炊烟的景象已不见了,村落里已没什么人居住,大多都搬进了城,还有一些孤寡老人则被安排进了政府的集体安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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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的老屋还在,前两年在父亲的坚持下,也享受上了国家的好政策,做了些许修膳,屋顶统一做了防水加固,防止坍塌,那些被下雨冲刷下来的黄泥巴印子已经被抹上了白石灰,被穿上新衣的老屋在阳光的照耀下,远远看上去焕然一新。只是再细看来,挂在白墙中间的那副黑灰色的窗户破旧的到有些突兀了,四方格的玻璃窗,有两块已经碎了,黑洞洞的正对着回家的路口,那个房间,是我出嫁以前一直居住着的。
时光如流水,岁月如流沙,抓不住,留不下。
隐约中,那个个子矮小,黑瘦的小女孩儿还趴在窗口给母亲写那封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邻居小丫的妈妈都已经写信回来了,你怎么不写信回来呢?”
隐约中,那个因为不会梳头而不得不剪去留了五年的长发辫,它还挂在窗台上。
那个因为害怕天黑屋外有鬼的小女孩儿,正躲在床角警惕地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娑娑声,她害怕地瑟瑟发抖。
那条挂在阁楼钉子上的蛇,它正在袋子里蓄势待发,它瞪大眼睛观察着人类的动向。
驻立在门前,往事一幕幕浮现,过往的点点滴滴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十年了,我从没有如此认真的感受过老屋,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
夕阳的余辉投到了黑色的破洞玻璃上,反射的光线吸引着我的眼睛,一晃一晃的。恍惚间,这光幻化成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老屋的样子变成了慈祥的老婆婆,它正正在努力睁大衰老的眼睛,温暖的笑着,目光坚定,它在等待着它的小主人回家。
眼泪奔涌而出,是啊,回家,行走半生,一路找寻,却忘了我需要回家,今天,我终于回家了。
亲爱的老婆婆,你等待的小姑娘,她回来了,她来赴约了,谢谢你还在这里。
亲爱的老婆婆,你的女孩儿她已经长大了,可以好好的照顾自己了。
“你看看,我们的卫生间现在都是带冲水坑的了。”母亲的呼唤声,惊醒了我的思绪。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进了那个城里人叫卫生间的地方,农村人叫毛斯。洁白的瓷器洗手盆立于墙边,抽水桶与其并排,白色的入厕蹬位,没错,这是按城里人的方式设计的,国家政策就是好啊,我在心里默默感叹。
昔日长满草的晒场,被父亲用水泥做了铺平,再也没有那杂草丛生的景象,乍一看来,到是挺像是个有人居住的人家,如果在傍晚夕阳西下时升起炊烟,那就更完美了。
门前的大竹林,被父亲砍去了大半,透过稀稀拉拉的竹子,便能看到父亲挚爱的井水鱼塘,两个塘是相邻着的,翠绿翠绿像两块上好的碧玉,这是父亲一生不管经历多少困难也要坚持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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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塘被父亲围上了篱笆,篱笆的外围留出了一条跟山外公路衔接小路,我们便是从这里走来。路的两旁种上了各种果树,也许,许多年后,这里会变成一个硕果累累的果园,也许我们的子孙还会像我一样回来小憩几日,看一看他们的袓先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那这条贯穿整个人生的路它又将是怎么样的呢?我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么样,但是我很清楚,我的起源,我的根,在这里。
天,就要黑了,伴随着太阳最后的一点余光,我告别了老屋,和母亲匆匆收拾了些东西,便沿着这条归来时的白色缎带,向山外走去。
如当年的我们,瞪大好奇的双眼,一步步从这里走向外面的大世界,走向城市,走向未来,走向远方。
与那时不同的是,此时我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