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开
又到了石榴花开的时节,红彤彤的花瓣重重叠叠,镶嵌在绿枝叶之间那么明艳那么引人注目。
我家门前有一棵石榴树,每年的杏子披起一身黄袍的时候,石榴树才娇羞羞地在枝头中间,鼓起一个类似小葫芦状的花苞。与葫芦有着区别的是,它的颜色非青则红,羞答答得像少妇脸上的腮红,掩映在绿叶中间,更增添了几分艳丽。不几日,它们在人们转身忙碌时,悄悄由头顶处炸开一个五角星,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风轻轻抚摸下悄然绽放。
它们小巧玲珑,一身红火的衣衫,像小姑娘扦插在辫梢的丝花儿,更像新郎与新娘大婚即日镶于胸前的礼花,妩媚多姿怎么看都看不厌。
想想那株石榴树,还是我几年前去集市上淘回的。那年早春阳光乍暖,无意间闲逛到苗木一区,看到卖石榴树的商贩在几株裸露着身子的小苗前,挂了一个纸牌儿,上面用红笔描着“甜石榴”几个大字。湛红的字体仿佛在纸板上跃跃欲出,让人不仅浮想翩翩苗子长大后,枝丫处结满红彤彤的石榴果儿的样子,掰开外皮儿,即刻联想到一颗颗玛瑙般通红的籽粒儿。何不买一株回家栽种,说不定来年就有石榴吃了。
精明的小贩见我两眼盯着小苗发呆,如同看到了商机,疾步上去招呼:“嫚儿,买一棵回家栽种吧!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甜甜的石榴了。”
听他招呼,我回过神来翻看着小苗。
“这真是甜石榴?”我问。
“看你说的,我都在这卖了一春的苗木了,还能骗人不成?你去打听打听旁人,这一带哪个不认识我。我是每年的这个时节都在这卖苗子。你瞧,这是苹果、这是梨子、这是樱桃,你想买哪一种树,我这都有。”
为了卖一棵石榴苗也真是难为他了,吃撑了一般啰里啰嗦给我介绍上了他的果树种类。
“南山大老李,就是我!”见我不信,他又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买一棵吧!只要是甜的就行。”想想我最爱吃石榴果了,想必与小时候看到旁人吃自己眼馋着有关,今天碰巧遇到了石榴树,我们俩也算结缘吧!那还等什么,赶紧买吧。
大叔帮我挑了一棵茎干粗壮的苗子,还贴心地传授了我栽种的知识。付了钱,我得了宝贝一般提着苗子就往家赶。回到家和王先生一说,惹得那家伙嘿嘿地笑。
“你个傻女人,他们的话你也信。他们只要能把苗子卖出去,青的能说成红的,酸的也能说成甜的。这东西只有种出来了才见分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拿铁叉啊!”
于是,两个傻愣子挖的挖铲的铲很快在门前凿了一个大窟窿,将苗子下坑再浇水填土,单等着小苗抽枝发芽了。
小树苗在我的看护下很快长出了嫩芽。不过这家伙性子慢,不温不火,不如梨树杏树那般张扬,第一年下地,第二年就能窜出老大一节成了半大小子。而石榴树不同,不紧不慢催不得喊不得,不骄不躁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度过草长莺飞,漫过六月骄阳,等到入了秋,还像个孩子般跟随在其他植物的身旁。这样的它,真是让人既恼又无可奈何。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门前的小树终于长粗长结实了。那一年春上,梨子苹果都已孕育出丰硕的果实,就在我认为它依旧是绿袍着身时,有一日竟然意外地发现,在最中间的一根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淡红色的花苞。哇,石榴树终于也要育娃了,那一霎我激动万分。
当我拖着老王的手近前来看,他眼里同样闪着明晃晃的光:“我家的馋猫终于要有石榴吃了。”听他这样说,我喜滋滋地仿佛已经看到石榴成熟的模样了。
入了冬,树梢的小石榴终于由当初的青涩长成了大姑娘。当树的叶子有绿变黄变浅,石榴果子的皮也染上了一层暗红,像经年累月接受风吹日晒农妇的脸膛。忽地一日发现,果皮儿上竟然裂开了一道小口,红彤彤的籽粒已隐约可见。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石榴果儿剪下捧回家。屁股没坐稳人已经急不可耐地扒开果皮,但见一粒粒水晶一般红亮的籽粒围坐果瓤一圈儿,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乖巧可爱,却又那么让人心生爱恋。捏起一个籽放在嘴里,上下牙齿轻轻一碰,一股子酸水瞬间充满口腔。
“怎会是酸的!”我扯着嗓大叫,不相信似的又捏起一个塞进嘴里,牙齿一碰酸水更浓了。我大呼上当,老王进来门后却咯咯地笑,笑过后他尝了一颗籽粒说:“也不算太酸啊!我倒是觉得这样的石榴才有滋味。你想,甜甜地咬在嘴里像含了一颗糖有什么值得品味的,谁没品过糖的味道。反倒是酸石榴就有的品了。粗品是酸,再细品,感觉里面还裹有一丝的甜。这种酸中带甜的味道,才令人寻味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细细地品尝一下似乎也觉得有一丝的甜裹在其中。突然想起之前哪位师者说过:没吃过生活的苦,你就品尝不出生活的甜。
我想,生活不正像这颗石榴果吗?如若一开始就给味蕾灌满了甜,那以后对酸石榴的味道就更是难以接受,甚至会生出抗拒与抵触心理。但如若最初我们品尝的就是酸,一旦味蕾被甜挑衅被霸占,才更能能发现它的美妙:原来生活还会是这般甜蜜。从而,我们才不会满足,才会越发怀念、去追求它的美好。
因此说,生活是多样化的,而不是单一的甜,也非纯粹的酸。因为酸酸甜甜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