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别人的梦里兜风
去别人的梦里兜风
看一下表发现已经十点了,木香便急匆匆的跑到了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满怀期待的裹紧小被子闭上了眼睛。听,呼吸声逐渐变得沉稳起来,缓和起来。我斜靠在窗外的槐树上,玩弄着槐花,感受着她的呼吸。当我渐渐的感觉到她已熟睡之后,便一跃而起进入她的梦境,留下那摇摆的槐枝与弥留的槐香。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不是神也不是鬼,可能是烟也可能是光。每到夜晚,我就会四处游荡,每个人都会做梦,梦就是人生的另一种表达,我便常爱去他们的梦里看看他们有趣的人生,似梦非梦,也许梦才是真正的人生,我把这称作“去别人的梦里兜个风”。
我迈进了木香的梦里,看着眼前的白雾一点点散去,露出一些建筑物的部分棱角。红墙黛瓦,雕花牌匾,脚下的青石子一颗一颗的从土里长出来,踏上这条曲折蜿蜒的石子路,我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她的梦境。梦里的时间是傍晚黄昏之时,红霞映照着整个庭院的蝴蝶兰,我走到后院,看到了穿着云翼薄衫服的木香,她在抚摸擦拭着一具剔红菊花纹琴式盒。我坐在离她稍远的石凳上,静静的注视着她,枫叶落红了衣。
“香子,走,管家说秋千做好了,禁得住俩人玩儿,你陪我去呗~”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穿红衫的女娇娃朝木香喊着。许是见木香毫无起身之意,那女娇娃便小跑过来拉起木香的手撒起娇来。木香带着笑弯了的眼睛说“去去去,不过你得负责把我的琴盒擦干净。”“好嘞,交给我吧。”红衫女娇娃一口答应道。我跟着她们辗转在这看似不大,实际却格局复杂的香庭园里,贴身穿过长长的花廊,走过台阶又宽又矮的木桥。眼前的景象让我不得不佩服起来木香这小姑娘的想象力。定睛一看,秋千系在一棵硕大的槐树枝上,落花一地,枝悬庭外,枝下是一片无垠之海。
我便自己小声嘀咕着“悬在大海上的秋千,亏你想的出来,小心你掉下去。”她们自然是听不见我说话的,当然也看不到我。只见二人欢愉的坐在插着芍药的藤条秋千上,穿着绣花鞋的脚时不时的摇摆两下。落日余晖,红霞渐渐消失,白昼变为黑夜后,海面闪烁着白月光,秋千越荡越高,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也悄声说起了情窦之事。
从她们的谈话里我知晓了那红衫女娇娃的名字叫晴萝,晴萝问木香是否还中意着那个人,木香望着海的远方,把头倚在藤条上似有所想地说“一袭青衣,眉宇间蔚然成风,剑不出鞘仍胜敌,记得青梅竹马时。我不知他是何心意,是否怀有旧忆,但我愿他好,事事胜意。”晴萝看着陷入沉思的木香,转过头来看着脚下目光如炬,她说“我不懂你们这些才情,我只知道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要去找他然后告诉他,什么都自己憋着,早晚得把自个儿憋坏。”作为旁观者的我,听到这句话不禁赞叹道“晴萝,你不简单啊,思想这么前卫,简直就是21世纪新女性的代表。给你点赞,棒棒哒!”
本以为这个梦的发展线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了,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事情往往不会按照你预料的发展。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留在别人的梦里。木香和晴萝荡着秋千,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秋千系在槐枝的位置因为秋千的晃动而挪动了,秋千悬在海上。晴萝安抚着木香说“没事儿的香子,我先跳回去然后再把你拉回来,你要坐稳些。”说完这句话,晴萝便挽起裙摆,右手拽着藤条反身一跃便跳到了台子上。当我正在为这位身手不凡的女子鼓掌祝贺的时候,坐在秋千上的木香因为突然的失衡和剧烈的晃动而跌下秋千。一声喊叫拉回了我沉浸在给晴萝祝贺的心,晴萝转身一看,发现木香掉了下去,便着急的哭了起来。
我却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因为我清楚这是梦境,并不会对现实中的她有伤害。可当我听到了一个名字的时候,我的脚步越朝着她掉下去的地方迈着,变得越来越急促,最后我居然一跃而下,跳进海里追寻她的踪迹。水无形,我也无形,入水的我轮廓反而渐渐清晰起来,我看到了她,拉住了她的手,顾不得脑海突然闪过的画面,将她带回了香庭园。
许是救的及时,她并无大碍。现了身的我,在看到她苏醒以后便跑到了园外一个梧桐林里,头越来越痛,画面越来越清醒,画面里依然有着木香,只是妆发与现在略有不同,那时的她好像能看到我,可以触摸到我,也可感受到我。我携着她的手,拿着我的剑,在空中比划着一些她不懂的招式。她挽着衣袖,和我一起在镇子旁的琉璃河里捉着小鱼小虾。我嘲笑她蠢蠢的动作,总拿她的文墨戏弄她,在她情绪低落时照顾她逗趣儿她,听她讲着她昨儿夜里又做了什么梦。记忆不断涌上心间,我不是梦里的流浪者么?怎会有真实的记忆呢?
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呼喊“十安,我...嗯没事,你去吧,早些回来~”是木香的声音,十安,十安,是我的名字么?木香落水时,我也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名字才变得不受控制。十安,究竟是谁?原本暴露的我应该快速离开梦境,但我决定把这一切谜团弄明白。我离开梧桐林,在无人之时来到木香的闺房,打算问个清楚。
风刮得有点厉害,我轻声合上门窗,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的眉目,不由自主的帮她整好被角。只见木香睁开眼睛,然后便眼含泪光的说“八月木香,十里长安,十安,你回来了。”我愈发不解,对她坦白道“你为何唤我十安,你可知你只不过是在梦境中。”“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战事么?你挺身而出,却因阵营里出了内奸而大败,你也因此战死沙场,直至今日万人皆寻你不得。还好我等到了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木香坐起身来,捏着我的衣袖说着。像是碎片被一点一点拼起来,我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刹那之间,当记忆全部拼凑完整的时候,我头痛欲裂,倒在了木香的床榻旁,隐约中依然听到有人唤我,十安。
我在梦里做梦,作为一个梦的流浪者,我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像是有了灵魂,又像是有了形体。我在那些逝去的记忆里游走,穿梭,我看到木香,看到战场,看到父母,看到...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散落在圆木雕花红桌上,灌满了杯子,浸润了禾穗洋花桌布。我慢慢睁开眼睛,时光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我慢慢的迈出一步又一步,穿着一身青布衫,衣上绣着两三绿竹。我走出与我往常不同的步伐,眼神也增添了一抹坚毅,又蕴含着满满的柔情。我的手触到窗,打开的一瞬间,阳光倾盆而泻,将我包裹起来,当我看到窗外的姑娘依然在槐树下擦拭着那具剔红菊花纹琴式盒时,我明白了十安回来了,我就是十安。
在我走向木香的时候,突然我不想从这个梦境出去了。也许现实中的木香是梦里木香的转世,而我的无形之身也许真的就是十安那辗转世间的魂。我游走于世人的梦中,就是为了找到那个槐树下等我归来的女子。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何为梦境,何为真实。梦里十安与木香坐在秋千上谈笑风生,十安给木香讲述他看过的梦境,梦外的木香嘴角微微上扬,睡得愈发酣甜。从此,再也没有爱去别人梦里兜风的少年,槐花飘香,少年正忙着做自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