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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着入睡(三)

2017-10-31  本文已影响91人  这小日子

《醒着入睡》(三)

武留弃已经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比如大东昨晚临走之前,碰倒了那根盲人杖,但他实实在在又把它摆好到了门口——可自己在卧室床边的暖气旁又摸到一根盲人杖——武留弃自从失明以来,只拥有过一根盲人杖,是溪月送给自己的。

溪月,就是大东媳妇儿。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大东。

武留弃很喜欢的一首诗。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且不说大东的义气,即便此时,他也无暇顾及那一溪月今夜究竟属于大东否。他甚至没有过多地想那根盲人杖如何到了床边——虽然他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比这更让他激动的是,他发现,他丢了些东西。没错,激动的成分居多,恐怖感占下风。

这东西很重要,是丢了就再也不可能找回来的东西——时间。整整一天的时间。确切地说,是26个小时。他首先要确认,自己是否真的丢了这26个小时。

昨晚跟大东探讨,明天用什么游戏整人,因为“明天”是愚人节。可刚刚报时闹钟说,今天是2014年4月2日。报时闹钟是根据网络实时更新的,应该不会出错。而自己除了失明之外,完全是个正常人,连续睡26个小时的可能性为零。

因为大东算当事人,所以武留弃并不想太早联系他,这样才能在这无穷无尽而又无聊的黑暗岁月里,让这难得激动感多持续一段时间。

首先想到的,是打电话给文星。

文星是除了大东之外,武留弃最好的朋友。天津人,很爽朗,也是第一个告诉武留弃关于他的名字用天津话读出来其实是一串数字的人。

武留弃,原名武留趣,父母大概想让他的生活多些乐趣。后来他自己总觉得这个名字太过趣味化,自己改名为武留去。再后来,有个学国学的朋友说留去的意思是,要么生要么死。作为唯物者,他嘲笑那个朋友,但还是再次改了名字——留弃,意在生命中所有的东西都在于选择,要么抱着不放,要么干脆不要。

他很满意这个有水平的名字,直到遇到了文星这个把自己这么好的名字变成一串数字的那个家伙。但派出所的警官说你这样不断改名字会给户籍办的同志添很多麻烦,他决定那就算了,毕竟“留弃”是生命的真谛,而且不懂天津话的人还是大多数。

这个时代手机的更新换代已经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痛心疾首的地步。好在武留弃不用眼睛看,不用更新换代,越原始的手机越好…有能用手按的键盘、有语音输出就行。

连拨了五次,他确认都没有按错。文星没有接电话。

此刻,他仍然并不想睁开眼睛。

小时候,每次做噩梦,醒来后妈妈就会告诉自己:别怕,妈妈在…下次再害怕的时候,就用力睁眼,你就会醒了…如果哪天妈妈不在了,你就用这个方法。

妈妈真的不在了。但睁开眼睛这个方法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梦再恐怖,总算能看见。

尤其在此时,他确实有点儿害怕,但并不想睁眼。换句活说,他其实更希望自己仍然在梦里,因为现实一片黑暗。

可他不能确认。一想到这儿,他决定继续冒这个险——重新组织思路,而不是给大东或溪月或苏小妹或任何人再打电话。

这决定,还有一个原因。

透过那双原本没有任何意义的眼皮,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感觉到了一丝光线。当然最大的可能是,睁开眼仍然什么都看不到…他曾兴奋地发现过这个现象,医生说那只是视觉神经兴奋反映到大脑而已,和视网膜、玻璃体的病症都没有关系。

但武留弃固执地认为,这是希望。再怎么荒诞恐怖的事,也值得冒险,只要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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