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不见，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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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小跟班，你跑去哪儿了？不知道我到处找你吗？”
“啊呀！”少年头上吃了一痛，转过头去无奈地望向身后的妙龄女子，“我不是给你去买了你最爱吃的烧鸡了嘛！看你还睡着，就没吵醒你！”
“你可别忘了，你是孤魂野鬼，要是没我死神罩着你，你早被收走了！”女子心满意足地啃着烧鸡，似是一点都不愿分他一点。半晌，她似乎注意到了少年使劲咽口水的模样，好心掰下一根鸡腿递给他，“呐，看在你辛苦帮我买烧鸡的份上，这赏你了。”
“哎哟，多谢您咧！”少年感激地接过鸡腿，心满意足地走到一边啃食起来。
少年没有名字，“小跟班”还是少女给他取的。小跟班是三天前被少女所救的。据少女的说法，自己是刚死去不久的无主魂魄，恰巧被来勾魂的死神——也就是眼前的少女所救，可自己却分明记不得所有事情，而且，女子也能当死神？
“小跟班，这几天我们复活多少人了？”
小跟班随手掏出少女交给他保管的复活簿，仔细查点了一下簿子上的人名：“差不多有二三十个了吧！”
“太少太少，我要把这世上所有枉死的人全都复活。”
“作为死神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吗？想复活谁就复活谁？不用向阎王禀告？”
“小跟班，你好好做事，不该问的别问。”
呵，除了这句话有点像死神说的之外，小跟班实在看不出她还有哪点和死神一词有所关联,而且没听说死神还要吃东西？
这个解释借用少女的话来说如今自己依附在凡人的肉身体，只有保持足够的饮食才能保证肉身不坏。呵，小跟班暂且信之……
贰
凡间的两人忙着复活枉死的人，这地府可是炸开了锅。
先是实习死神无故失踪，紧接着地府里被鬼差押解着前去轮回的鬼魂神奇复生。作为管理实习死神的老死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日，阎王找来老死神——听，“听，1008号实习死神是何情况？为何近日地府如此多魂魄离奇复生？”
“回阎君，前些日子那‘定’刚成为实习死神。我按照惯例给了他一本复活簿，并叫他好生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这几日我曾想过无数法子联系他，但始终联系不上。想来定是在人间出了事情，那簿子保不准落入到凡人手中了。”
“这还了得！听，本王命你速速去凡间寻回‘定’，若他回不来，找不回簿子，你也别想投胎转世了！”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听脸色煞白，虽然鬼的脸一直很白，但此刻他的脸还要白上数倍。
复活簿遗落毕竟不是小事，倘若落到不识字的人手里，当成生火的器具倒也罢了。若是落入凡间有心人手里，且不说整个地府“魂”心动荡，这事儿若是捅到了天帝那儿，就连阎王也难逃此责。
听自阎王殿出来，一路都有些心神不定。今天本是他该投胎转世的日子，历届死神但凡满100年且任期期间内并无大错，就可投胎转世。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自己若找回簿子还则罢了，若找不回，定会被魂飞魄散。
此时的听担忧的还有另一件事儿。
复活簿能复活的人数并不是无限的，给实习死神的复活簿一般都是限定二十人。而那定因长得十分酷似听凡间的儿子，便动了私情，擅自将限额提高到了五十人，而这点自己是没有向阎君秉明的。
叁
“小跟班，说说你是怎么死的吧？”凡间的一座茶楼里，少女点了两杯茶，和少年说着话。
这个似乎戳中了少年的心事，他微微一笑，“连你掌管天下魂魄的死神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一孤魂野鬼何处知晓？”
“我……”少女语塞，“我掌管那么多鬼魂，总不能个个都清楚吧？”
少女的目光突然变得狡诈：“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是被冤死的，怎么不用复活簿让自己复活？”
“生死自有定数。人来到这个世上，有生必有死。纵然有枉死之人，必是有必死之因，许是因果循环，又许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少女听完少年的长篇大论，又见他神色黯然，又多问了一句，“你是觉得我不该复活他们？那个八岁的小孩儿，他还那么小，就因为庸医误诊，他就要死？还有那个救了小乞丐的少年，他就该死？我只是在救人……”
“死神本就不该救人……”少年的眼前浮现出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一幕：
“爹……娘……你们醒醒啊……不要离开木儿，木儿不能没有爹娘……”
“小娃儿，莫哭了，你爹娘时候到了，该走了！”
“不要，我不要我爹娘走！为什么那些坏人不死，为什么他们可以活着？为什么他们不去死——”
少年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曾劝他莫哭的男人正是另一个手里拿着复活簿的实习死神，他只要稍稍两笔，就可以复活两个人。
“小跟班，哎，小跟班……”少女伸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少年突然像感应到什么一般，拉着少女迅速躲到了隐蔽处，还用手捂着少女的嘴，“别出声。”
来人正是老死神，他是跟着复活簿最后的使用地点找到这儿的。
“那人是谁啊？”少女掰开他的手，小声询问之后又重新将他的手盖到自己嘴巴上。
“他就是给你复活簿的死神啊，忘了吗？”少年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老死神的动向，一边趁他转身的时候拉着少女从窗户快速跳了下去。
肆
洛阳城的街道上奔跑着这样一对少年少女，少女神色慌张，少年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
片刻，少年拉着少女来到了湖边，两人喘着粗气。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你跑那么快干嘛！累死我了！”
“你难道不怕他识破你假死神的身份？”
少女一愣，显得有些慌乱：“你……你都想起来了？”
“呵，我从未失忆，何来想起一说？”少年拿出怀中的簿子，将复活簿上原先已经复活的人命全部勾销了，“我说了，死神从不救人。”
“你……你居然骗我？你既然没失忆，为何……为何要……”
“因为我需要利用你的身份，抱歉了，丫头！”
“你……”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眼看着少年昏倒在地，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刻，她好像突然定住了，紧接着，她嘴角微扬，眼眸中多了一丝戾气。
当听匆匆赶至湖边时，只见到了少年的一具躯壳，探了探鼻息，看来只是晕过去了，“啊，我的头……”
“你可算醒了，复活簿呢？”
“什么复活簿？”少年揉了揉酸胀的脑袋，使劲晃了晃，“哎，我怎么变男的了？老头儿，是不是你捣的鬼？你……你把我身体还给我！”
“定，你没事儿吧？”听望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定，似乎意识到什么，暗叫一声“哎呀”，转头离去。
被换了身体的少女哪里肯放他离去，扯着他的袖子让他还自己的身子。
伍
“掌柜的，麻烦给我一套男人的衣服。”定将银两甩在柜台上。
掌柜的见她虽是女儿身，说话做事却是男儿样，打心底好奇，可饶是因这银两也不好过多盘问，随即将店里她能穿的男装悉数捧了出来。
定左挑右捡，最终挑了件自己比较看得上眼的，“掌柜的，再和您打听个地儿。去葛府往哪儿走？”
“葛府？可是那洛阳城茶业垄断商葛南天的府邸？”
“正是！”定自是不知这葛南天的来历，不过想来应该不会错。
经衣铺掌柜一指点，定顺利地找到了那地方。
府门前两只石狮子栩栩如生，看着倒是和蔼可亲。定正瞅着那石狮子发呆，突然大门就开了，定还暗自揣摩着，难不成这狮子眼是开门机关，盯得时间长了门就开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门内出来两小丫鬟，看起来神情紧张，不过他们看到门口的定后，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可把老爷担心坏了！”
“什么，大小姐？”定一脸蒙圈，似乎忘记了自己如今正俯身于那少女身上，而那少女竟然是葛府千金？
本来还想着该如何混进葛府，如今倒好，这身份着实方便了自己。
“老爷，少爷，少夫人，小姐回来啦！”看着丫鬟们匆匆进门，自己也提步跟了进去。看着周围陌生的坏境，陌生的人，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漾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爹都要去报官了。”
“漾儿，回来啦，你出走这么多天，去哪儿了？可急坏我们了！”
看着眼前急切的二人，定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跟前，声音依然温柔，却不再是唤他：“漾儿……”
“嫂……嫂嫂……”定愣愣地开口，而此言一出，更是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葛漾儿可是和这位少奶奶速来不合，叫声嫂嫂更是难得，如今居然第一声叫的是她，任谁都会吓一跳。而更令大家惊讶的是，葛漾儿居然一把抱住了少奶奶，那模样像是许久未见的姐妹一般：“嫂嫂，我好想你！”
陆
“喂，你放开我嫂嫂，你这淫贼！”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定回眸望去，竟是那被自己换了躯壳的少女和老死神。
不过他知道，眼前这幅场景，少女的家人自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果不其然，葛老爷命人抓住了那个“葛漾儿”，还厉声质问他是谁。无奈“葛漾儿”如何说破大天，葛老爷也是不相信自己从何处多了个疯疯癫癫的儿子，让人哄了他们出去。
这夜，定仗着葛漾儿的身份吵嚷着要和嫂嫂同住。鉴于失而复得的女儿和妹妹，府里的两个大男人只得点头答应了。
望着她隆起的肚子，定默默问道：“嫂嫂，几个月了？”
“呵，傻丫头，你不是知道么？”
“我……忘了。”
“明后两天估计就要临盆了。”
“临盆？”定默默念叨着，记下了日子，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定要撑到那时候，不管老死神答不答应。
“漾儿，快来休息吧？”
秋风忽起，定闻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嫂嫂先安歇，漾儿去趟茅房。”
“外面黑，让秋衣与你一同去吧？”
“好。”定答应了一声，起身出了房门。
来到后院，定冷下了脸：“出来吧。”
后院的树丛后突然钻出一老一少两人，那少年自是满脸愤怒，冲到定的跟前：“喂，小跟班，你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我凶起来的样子那么丑？”
“喂，我和你说话……”看着眼前的自己伸手要打，他抬手拦住，“我只是想看看你嫂嫂。”
“我嫂嫂？你之前说的那个放不下的人，是我嫂嫂？”
柒
“为何要做死神？”
“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她？”老死神笑着叹气，从衣袖中拿出复活簿递去，“又是个被情所伤的孤魂野鬼。也罢，拿去吧，实习期一个月。”
老死神突然想到之前定来到他跟前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像受了情伤的模样。
“其实她并不认识我，这一切是我的单相思罢了……”
定与她相识在三年前的一个雨夜，那时的她身材弱小，跪在府门外。
滂沱的大雨浇透了她的身子，定看出她在浑身打颤，眼看她就要晕倒，定急忙上前搂住她。
他不知道如此弱小的女子为何跪在府门外，她与里面的人又有何关系？定将她带回了自己住的客栈，又请来大夫为她诊治。
她受了风寒，整整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定已经不在了，这三日定旁敲侧击打听到了她的身份——原来她竟是葛家少夫人梁玉柔。
定自幼失了双亲，是年迈的奶奶将他抚养长大。而今连他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梁玉柔成了他最关心的人。
从旁人口中得知，梁玉柔和夫君成亲多年一直未孕，定遇到她的那日是被婆婆赶了出来，但她执意不肯离去，才有了雨夜跪在门口的景象。
定知道她不认得自己，她的心里只有她夫君。但他放不下她，担心她又被婆婆赶了出来跪在门口，便日日在夕阳落山前赶去看她，却也是躲在角落里偷偷看她。
后来，他知道了梁玉柔的婆婆过世了，而就在那天，梁玉柔奇迹般的有了身孕，众人都说是她婆婆投胎来的。不管真相如何，定放心了，他可以安心离开了。
就在梁玉柔婆婆过世前三天，定被查出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世上他已没了其他亲人，他最关心的便是视他为陌路的梁玉柔，那个雨中娇弱的女子。
捌
“我不信，你就见了我嫂嫂一面你就喜欢上了我嫂嫂？我看你是想霸占我的身躯胡说八道！”
“情本来就剪不断，理还乱。我如果是想霸占你身躯刚才在湖边我就该杀了你，何故让你带着这个老家伙来坏我好事儿？”
“老家伙？我说你……”听皱了皱眉，正打算对他唠叨一番，却见前院突然灯火通明，紧接着便有三四个丫鬟从少夫人房中跑出。
“来人啊，快去叫产婆，少夫人要生啦！”
“雨柔要生了！”定满眼担心，飞奔到了门口，却被丫鬟拦住了，“大小姐，您可不能进去，少夫人要生了，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啊——啊——好疼——肚子——我的肚子——”
“少夫人您忍住啊，产婆马上就来了！”
房中传来梁玉柔阵阵的呼喊声，同样着急的还有等在门口的葛老爷和葛少爷。
躲在墙角的老死神突然现出了真身，吓了身边的葛漾儿一跳：“老头儿，你想干嘛？”
“命中劫数，你嫂嫂是难产。”
“什么？”葛漾儿叫出了声，幸亏被听捂住了嘴巴，而葛漾儿却反咬了一口他的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嫂嫂难产？”
“死生有命！”
房中陆续传来产婆的声音和梁玉柔的呼喊声，定是实习死神，他早就感应到了老死神的想法：老头，我知道，你就是收走我爹娘魂魄的那个实习死神吧？
传音入耳？是他？听心念一动，合上了生死簿，“你就是那个能看见我的小男孩儿？”
“你已经收走了我爹娘，还要收走我最后的亲人吗？”
“死神从不救人！”
“对，你不可以，我可以！”定心念一动，葛漾儿的躯壳缓缓倒地，只见一缕红光钻入了梁玉柔的腹中，随后伴随着一声啼哭，一名男婴呱呱坠地。
“老头，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嫂嫂难产吗？”
听笑着摇头，挥了挥衣袖，葛漾儿便失去了意识，当她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躯壳里。
“小姐，您醒啦。大少爷让我来叫您去看孩子呢！”
“孩子？”
“是啊，就是您的侄子，大少爷的儿子啊？”
“儿子？”葛漾儿突然回神，对，昨夜嫂嫂好像是诞下一名男婴……
“哇……哇……”
婴孩哭声洪亮，肤色健康，众人都说有福相，葛漾儿却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因为她觉得他像极了那个小跟班。那个在溪边救了他却被他打晕，假装失忆骗了自己躯壳的小跟班。
后记
“小跟班，过来，叫姑姑——”
“傻丫头，谁叫你姑姑！”
“叫谁傻丫头呢？”葛漾儿回眸，眼前依稀出现个人影，冲她笑着，“傻丫头，好久不见。”
古风沐沐作者 ：轻声燕语，灵感任性且爱记小本本的天蝎座妹子一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