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爸爸

      我的父亲是至今还在规劝我好好读书学习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之人。

      母亲节过的轰轰烈烈，父亲节就显得寡淡多了。可是，随着我的年岁渐长，挂在嘴边的却是很早很早以前父亲说的话。

    父亲阅历丰厚，在70年代能够开车到处跑来跑去，不亚于现在开着飞机飞来飞去。他见过大山大河，他也见过太多的人情世故。父亲结婚不早，养了四个孩子。据说在飞机场运输飞机油的时候，有一次挺好的“飞黄腾达”的机会，由于他自己的执拗就错过了。调到了七一纺织厂，运送物资，才认识了老妈，过上了平平淡淡，养家糊口的日子。

    老妈说老爸年轻的时候非常帅气，在我的记忆里，他的样貌总是定格在了四十开外，对于“帅气”实在不敢苟同，只是有一次在姑妈家看到了，他们的合照，我才真正发现，老爸的确帅，浓眉大眼，体态修长，最主要是有点桀骜不驯的叛逆感，是个很有味道的年轻人呢。不过想来也是，老爷子到现在，出门在家穿着打扮都很讲究，就他小小的凉帽，怎么戴又怎么脱，他都是有一定说头的。那是看了周润发版的《上海滩》，取经与“许文强”的。细节，就是他让自己形象最美好的根本。至今在我们家四个孩子里，我姐深得精髓，出去买个菜都得选好衣服～

      父亲很多愁善感，经常自己跟自己说话，说着说着还能把自己说哭了。一会阴晴一会变，弄的我们旁人真是稀里糊涂。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他的情感表达就是这么直白。

    只不过，在很早之前，孩子们还能听话，围坐在餐桌旁的时候，还能听他说道他年轻时候的事情。有他热爱的篮球，有他曾经拜过的苏联师傅，也有他青春往事和爱情。他说的眉飞色舞，孩子们起初听的津津有味，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听的人越来越少，回应的表情也越来越少。于是乎，老爸开始不讲，开始学会了沉默。我觉得那是很残忍的，曾经的辉煌不在，就连讲述的权利也渐渐被剥夺。

      孩子们不再听，他也就不再陶醉其中。有时候半夜起来，还在怅惘中哭泣。所以，我的父亲开始遗忘，遗忘时间给他带来的快乐，给他带来的成功和幸福。

    耄耋之年的老爸，还是比较喜欢我，可能是我是至今为止，还能听他说话发牢骚的人，可能是我是至今为止，留在他身边还能不将就他的一个孩子。

    入秋了，老爸出来的越来越少，腿脚不方便是这个年龄的老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他就常常看书，有时候也跟很多老人一样，听信一些没有边际的话，自己絮絮叨叨。我就会批评他，不要堕落成那些个没有正事的老人了，他听着我絮絮叨叨，慢慢就开始笑，嘴里还说着：活到老，活到老，还是让老师好好教育了。我看着他皱纹堆积的脸，寻找着这其中的快乐，只发现了一个老人晚年的没落。

      父亲是我遇见过老人中最自律的。他早起，看书，吃早饭，再休息，自己的衣物自己收拾，自己洗；规整好的物品，谁也不允许动；穿着打扮有讲究，因为又高又壮，所以得显得高挑，而不能累赘；身体的变化得随着四季变化而调养，注重养生却不盲从。看这社会上千奇百怪的“老人现象”，我的父亲是真正活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状态的。

    我老了，没有什么害怕的了，也没有什么顾及的了。可是我的孩子们都大了，孙子孙女们都大了，有的都快要自己成家了。所以不能不顾自己的脸面，不顾孩子们的脸面，要活得体面，也要活得有自己的精神。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也算是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他的话就这样回荡在我的脑海。我的脑海也就渐渐浮现出一系列的画面：1940年，一个家境清寒的小男孩出生，因为父母半道结婚，只有他一个孩子，13岁开始当通信兵，16岁开始学车，有过上大学的机会，因为文革错失，一晃10年的青春好岁月，脾气耿直好面子，被人排挤出了原单位，到了新地方，只身一人，成家立业，有了老婆和孩子，一家六口人，靠他日夜不停的工作，吃饱穿暖，一干就是42年，如今晚年，不娇作，看透世事，顺应本心，活着他在这世界上的最后时光。我的父亲在我不惑之年的时候，用他自己给我讲述了最深刻的道理。一个人，出生，成长，成熟，老去，死掉，都应该努力而高尚。

      芸芸众生，我等何其平凡，但是，当我看到我的父亲抬头挺胸的走在我的身边，我又觉得，我等又是何其的不平凡。这一生，这一路，写满了艰辛和不屈，写满了不甘和无奈，可生而为人的自豪感，荣誉感，将让我们永远骄傲的走下去，不枉此生。

    写给我的父亲，写给一个对我一生都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