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学里活成了西游记的样子
2017年,水逆。
暑期田野实习中,房东邻居家的两只公鸡总是干扰我们的睡眠,最终被大理组老王“做法”灭掉。从此,全组陆续进入水逆模式:丢电脑、丢手机、生病、请客误伤客人、拜访当地名医时把礼物落公交车上...
直到秋季学期开学。我的水逆从国庆假开始:手机拒绝开机,生病,受伤 ...断断续续,直到期末进入双重炸毛期。
新学期开了三门课,水逆加持的教学,充满波折。硕士班理论课,年年有铁打不动的尬聊。
和王爷商量,不再按照理论学派和历史脉络排课,而依据研究面临的选择(对象,方法,挑战...)来搭建学科框架,还找了两本小说提神,两本民族志健脑,和几位人类学家生命史满足年轻人类学家八卦的热情。最后,通过专题研究走向学科前沿,回归理论。设计很完美,在文物马丁堂里上课,很有气氛,大家都期待。
第一节课,学生分组分猪肉,分头行动。问分组细节,我说“你们随便搞吧,到时候按你们的来。”结果我们就开始了尬聊,展示着对“大神”的敬畏:“大佬在三维世界,我们小鱼小虾还在二维世界游啊游,惊恐的望着那批开了上帝视角的人...”尤其英文民族志 Gender of the Gift 健脑力度过猛,学生读到怀疑自己,放弃。不读完三分之一的不用来,结果只来了展示组和另外两三个。
这群年轻人课后生活都丰富多彩,一上课却像小老头,有人就提议搞个发弹幕的公号,上课联网,既玩手机,也打字参与讨论。我正好开了个公号,难道真用来发弹幕?
学期中间,“佛系”流行。我们顺其自然,尬聊也没什么不好,凡事有个过程,学生也“坚持心中对人类学、对同学、对人、对世界的若即若离感”。
学期末,我们终于取到真经,修成正果,活成了西游记的样子:老师有唐僧的唠叨,课上读的福柯同学更唠叨。读完《规训与惩戒》,有人参加诗歌节,从诗句中听出满满的福柯味:世界由无数个大坑组成的,反正跳不出去,找个乐意的坑往下跳,开心就好!
唠叨声中,“内外交织”、“生命的质感”、“观察中蕴含着观察者”、“embodiment”反复出现,学生日常说话、思考事情、阅读写作都不自觉带上了这些影子,“时刻暴露自己是个人类学生”,也开始对哲学感兴趣,一冲动买下好几本入门书。
男生有了沙僧的同款发型。课上,我们读《我的名字叫做红》,感受不可言说的生命体验,看着发型说有趣的人类学。幸好有女生几天换个发型,染不同颜色,课堂视觉效果不至太单调,也有女生看到世界仿佛是梵高画下的星空,流变、纠缠、深邃。
有人沉迷学习,慢慢有了八戒的体形。一开始,送他们我导师的名言“你不是我的学生,是我年轻的同行!”这很激动人心。虽然,我希望他们想想怎样才有资格?寻找题目和文献,练习精读、泛读,设计研究并操作论证,说服老师和自己探索... 研究生不是本科的延续,要自己鼓捣一个事情,导师只是合作者。
期末,八九门课的论文和考试加起来,大家都有了悟空的压力。
2017年,95后中年少男少女把人类学学成了佛系,终于有了自己的样子。虽然,王爷反复说大家不懂佛系,乱用词汇。我家豆豆更是宣称,“她们根本不是中年少女,中年女人都要操心整个家庭!”
跟王爷合作,我唱白脸,王爷唱红脸,毕竟,王侯将相,家大业大,可以救急;我放毒,“口吻笃定,用亮闪闪的东西的撺掇学生去改变、发现、行动”,王爷解毒,像“有点小骄傲的说书人,面带微笑,从容答疑、解惑、提问、反问、追问”。课上,“文义那紧缩的眉头,段王爷的淡然一笑,CP形象火爆马丁堂”。大家在不断“放毒”与“解毒”中认识人类学,重新审视自己、看待世界,平衡理性和感性。
唱白脸很毁形象。结课后,学生说,“我本以为‘文义’是个老头子,没想到如此年轻。”还有人问我们学生,文义是不是女生,更年期那种?
白脸唱多了也不会让自己更白一点。假期回云南,老同学多年不见我,一见面就说,“在广州几年,你变白了不少嘛!”
还没等我得意,加一句:“以前你很黑的。”世界永远不缺不会说话的人。
一个月后回校,遇见同事,“文义,你把云南的皮肤都带回广州了呀!”
想起来了,西游记中妖怪的脸都很黑,尤其是那些没有背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