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关系

当嫌弃化作掌纹里的泥

2025-04-15  本文已影响0人  曲散人终dc2cb02349c

婆婆第五次送菜来的那天,我正对着镜子挤 zit。防盗门“咚咚”响了三声,是她惯用的、带着试探的轻叩。开门时塑料筐的棱角硌着她的胯骨,韭菜沾着晨露甩在洗旧的蓝布衫上,胡萝卜缨子上还缠着没摘干净的泥块——和前几次一样,这些带着土腥气的蔬菜又要在厨房角落烂成一滩水渍。

坐月子时她蹲在瓷砖上杀活鸡,鸡血溅在防滑垫边缘,我嫌腥躲进卧室。她用指甲抠着砧板缝隙里的鸡粪,黑褐色的泥嵌在甲缝里,像长在肉里的胎记。那时我总盯着她的手出神,想不通老公怎么会有这么双粗糙的母亲的手——直到她把熬好的鸡汤端过来,搪瓷碗沿凝着油花,说“多喝补身子”,自己却啃着冷馒头。

此刻母亲正在厨房摘菜,芹菜根上系着个歪扭的布包,针脚密得像婆婆纳鞋底时的纹路。“你婆婆手真巧。”母亲抖开布包,两张皱巴巴的红票子滑出来,边角磨得发毛,带着体温的潮气。我突然想起上周视频时她躲在灶台后说“菜长得好”,身后的灯泡在土墙上映出摇晃的影子,却没提过自己在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

“给小孙子买糖。”电话里她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像她装菜的蛇皮袋摩擦门框的响动,“妈在镇上打零工,钱干净。”我盯着布包上歪扭的“平安”刺绣,突然看见坐月子时她偷偷往我枕头下放的红绳,说“避邪”,被我趁她买菜时扔进了垃圾桶。

菜筐底还躺着张字条,铅笔字洇着水痕:“菠菜根别扔,煮水喝败火。”想起上次她送的南瓜烂在冰箱,我捏着烂掉的果肉骂“占地方”,她站在阳台搓手的样子,和此刻攥着电话的我,手指都在发抖。

母亲把芹菜茎理顺,根须上的泥掉进洗碗池,混着我平时嫌弃的、她指甲缝里的黑泥。原来那些被我扔掉的,从来不是带着虫眼的菜叶,而是她弯着腰在菜地里扒拉了整宿的星光,是她数着硬币在镇上颠簸半日的晨光,是她怕我嫌脏、却又忍不住想把最好的都捧来的笨拙的温柔。

两千块钱躺在料理台上,映着窗外的阳光,比任何进口蔬菜都要耀眼。我摸着布包上的针脚,突然摸到指腹上的老茧——那是她剥玉米时磨出的,是她编竹筐时扎出的,是她把所有的爱都藏进菜根里,却被我当成泥垢嫌弃的印记。

原来最深的愧疚,是当你终于看懂,那些被你嫌脏的掌纹里,藏着的是永远捧不凉的热汤,和永远说不出口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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