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福
“有福不见了!大顺嫂疯了!”
村里葡萄上市的时候,大柳树底下已传爆了这个消息。
有福今年正月过去的第二天,村主任峰波就把存有土地补偿款的银行卡递到了大顺嫂的手里。
当时有福就在边儿上,峰波还专门叮嘱了她一句:“这个钱你拿好,谁要也别给!”临走的时候还狠狠地盯了有福一眼。
那一天,地里的葡萄枝上已经发了新芽,有的枝上甚至还长出了嫩绿的新叶,小小的,带着喜气。
有福来到那块曾经是自家的葡萄园边上,内心特别的兴奋,他可以十分肯定的说,他现在是村里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这块四亩多的葡萄地曾让他背过多少的累害,兄弟们与他发生口角、父母说他、亲戚街坊背后指责他,自己也汗流加背地在这里出过力,与村干部争执过、为难过、孬话脏话对付过…现在,一切都让它见鬼去吧,他想大喊几声,甚而还想大骂几声,他用力的出了几口长气,感到自己的胸腔今天无比的舒畅,他觉得已经没有再站在这里的必要了,转身向大路上走去。
远处,他的母亲正默默地伫立在这块孤冷的葡萄园的一端,周围已是大片的被推光的空地,冷风吹拂着她露在头巾外的那缕银发,她的脸看上去很干,沟壑一样的皱纹象这块地上的冻土一样发硬,一双眼茫然地望着那一排排收拾齐整的葡萄树发愣。
一片园子就是一个家。曾经,吃从这里来,穿从这里来,孩子们个个从这里长大,伴着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一路苦乐,半生酸甜,直到今天。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福的心一直都在笑,他在家里窝不住,他兜里揣有银行卡,他的精气神都是由此而来,那上面有几十万块钱。
他来到村里新开的那家大超市里,十分豪气地买了一盒软中华烟,又买了一盒利群烟,把软中华装在上衣内兜里,把利群装在袄衣的右手兜里,身姿舒展地走了出去。
他一直冲着村东头路边那棵大柳树走去。那是村里的一个交流中心、信息中心、娱乐中心,每天每时都有人在那里说笑玩乐。
三孬是第一个看到他的,虽然坐的有点远,但从有福向这边走来,三孬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树下的两张麻将桌已经坐满了人,周围有坐有站还有七八个人,老顾头儿烟摊旁的小火炉上架着一个很不多见的、老式的大铝壶,蔫蔫的冒着热气儿。一群人并不说话,蹙着脸,虽已十点钟的光景,但都似刚刚睡醒,一点儿不乱燥。
还是有福先开的腔,“二爷!”冲着老顾头儿喊的同时,右手已经麻利的从左内衣兜里掏出中华烟来,撕开,左手立起烟盒在右手指上一磕,两支烟露了出来。
老顾头儿从看到有福掏出烟盒,到接过递来的那根中华烟,两只眼晴就一直盯着他看,慢慢的紧缩成一条缝,充满了疑惑。但那张似冻干的老脸在接到烟的瞬间却炸开了纹。
“咦!有福这是有喜了?!大中华!”
老顾头儿的这一声不大,牌场却有一半的人转过头来。
“有福来坐这边。”三孬站起身热情地向有福招手。
三孬是这一带有名的麻将高手,当地的人都以谁赢过他为荣。
“哎!”有福快步过去,向三孬递上了中华烟。
像是演唱会压轴明星最后一个出场,有福的到来,使人群热闹起来。
“拿到征地款了?”
“你发大财了呀!请客啊…嘻嘻!”
气氛逾加热烈起来,各种华丽的气流从不同的口腔蹿出,左右、上下翻飞,冲的初春的干柳枝都开始摆动,几只栖息在树上的灰喜鹊突然跃起,大叫着在周围蹁跹起来。
三孬就像亲兄弟一样地搂着有福的肩膀,与众人打着招呼俩人一起离去。
老顾头儿有点气急地大喊:“有福你回来!三孬你要拉他去打牌,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会遭报应的!”
“我们不打牌,我们喝酒去。哈哈!”
老顾头儿苦脸的望着他们的背影,摇着头。
人群里有人叹息:“完了。”
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