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华年 (23) 迁徙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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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菩拉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春节假期。杨熠光一路踩着火车站黑压压的人头，伴随着大批行李箱行进时轰隆隆的节奏，在开车前五分钟挤上了回家的火车。
回家过年的旅途比想象中顺畅得多，没有晚点，没有滞留。当然，这是在提前弄到来回火车票，无后顾之忧的前提下，来看待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迁徙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哪怕只是区区站票，也能让人安心无比，就好像手中握着一大笔巨款。
杨熠光不知道那些抢不到火车票的人们，最后都是怎么回到家的。新闻里好像少有因买不到票而不回家过年的凄惨新闻。新闻都喜欢红红火火的，喜欢热热闹闹的，铺天盖地都是顺利回到家的人欢天喜地的笑脸。也许这世界上确实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快速隐秘通道，比如飞天扫帚，还比如做梦吧。
在火车上，杨熠光除了不得不夹着小板凳，如丧家犬般被推着小车，高喊着“让一让，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的列车员挤来挤去，被同车厢那些无半点立锥之地的旅客无心地踢来踢去之外，剩下的，还是可以忍受的。
她任凭车厢里的烟味，泡面里的胡椒味，乘客长时间没洗澡的体臭味，厕所里难言的混合味道，没过自己的头顶，熏着眼睛，辣着鼻孔，再顺着衣领钻进脖颈和每一个毛孔。她无视那些无孔不入而又无形的污秽，像个钉子户般，坚强地保有着自己脚下那针尖大小的自留地。哪怕任人推搡，也不后退，只稍微将身体缩小，再缩小。她告诫自己出门在外，不用太计较，缩一缩就能风平浪静了。忍无可忍的时候，火车也就“哐铛”到站了。
作为刚工作的新鲜人回乡，杨熠光暂时还不在七大姑八大姨催婚之列。杨熠光还有比她大上三两岁的表姐、堂姐待字闺中，她的压力就小得多，只需垫个底就好。倒是有个不知轻重的婶娘，说要将她本家远房侄子跟杨熠光说合。说那侄子去年见过杨熠光一面，对她印象满好，跟婶娘念叨了很久。
杨熠光还是头次碰到这种当面说媒的情形，万分尴尬。她对那人完全没印象，傻呵呵笑着不知该怎样拒绝。倒是她妈一出马，就轻巧地将婶娘驳开了。她妈说：“让你那远房侄子自个儿照照镜子，看看他那爱赌博的性子，啥辰光能改。咱小光现在在城里工作了，想法不一样，我这当妈的，都快操不上心喽。”杨熠光她妈一向泼辣，嘴巴更是不饶人。那婶娘自知理亏，脸白一阵红一阵，也就不再说啥，讪讪地走了。杨熠光对她妈说，这么直接得罪了婶娘不好吧，以后见面多尴尬啊。她妈说没事，看她在村上做的那些媒，没一个靠谱的，早看不下去了。
杨熠光这年过得也就相当愉快。除了跟爸妈和两个姐姐叙旧，听爷爷絮叨他的风湿腿疼，她差不多一直在走亲拜友，或被同学旧友探望，整日忙得不亦乐乎。刚下火车，踏上家乡土地的时候，她以为假期才刚开始，还有大把的欢乐时光可任凭她挥霍。一转眼却痛苦地发现，假期余额已不足，滚回去上班的时间已到。
杨熠光即将挥别亲人，再一次踏上向北的列车。她看着小镜子里的脸，不禁感叹回家真是帖最见效的增肥剂。一个多星期以前，自己刚踏进家门那黄不拉几的脸蛋，如今就像送进了烤箱的面团一样，迅速长出肉来。她倒羡慕起刘微微来，人家怎么就不论怎样吃吃喝喝，都不长胖呢。
整个春节假期，杨熠光和刘微微通过两次电话，互发过一条新年祝福短信，甚至没时间跟她在QQ上长聊。刘微微也够忙的，只在上海家中陪她爸妈吃完年夜饭，去外婆家拜个年，大年初二就跑去海南旅游了。她说这叫错峰旅游，可以避开春运那大批回老家的人。
杨熠光在刘微微的QQ空间，看到了更新没多久的照片。海风习习，阳光普照，穿着轻薄单衣的刘微微惬意地在海滩晒太阳，笑得无比灿烂。她没告诉杨熠光她是和别人一起去旅游的，那她那么多靓照都是谁帮忙拍的呢？自那次杨熠光没去参加的聚会过后，刘微微的行踪似乎突然变得诡异起来。这小妞，莫非有情况？杨熠光的八卦兴致一激灵就上来了，盘算着等回到上海一定要好好盘查盘查她。
这时候，见林垦发来一条短信：“小阳光，新年好，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小阳光！杨熠光嘴角抽搐着，脸上瞬间竖起三道黑线。除了家人叫自己小光，刘微微叫她咩咩羊，这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外星人竟胆敢叫她小阳光，还搞得一副很熟的样子。
她裹紧身上的羽绒服，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好冷！外面阴沉沉冷嗖嗖的，看样子又要下雪了。她知道又被千年没准过的天气预报给坑了。说好的太阳呢，倒是出来露个脸，赏脸笑一个给咱看啊。
“不好意思啊，林先生，这里查无此人。要不，您去圣诞老人那里找找看吧。”杨熠光真正想说的是，请问这位先生，是谁赋予您这不要脸自来熟的气质呢，是圣诞老人吗。
“Sunny，你不会又反悔了吧？”这下轮到林垦嘴角抽搐了，他连忙拨通了杨熠光的电话。“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为什么要去找圣诞老人呢？”
“我一向言而有信，不就一顿饭吗，没问题。”杨熠光翻着白眼又回敬一句，“嗳，您难道没发觉，您和圣诞老人好像同属一科吗？”
“同一科？只听说过老虎和猫都属于猫科。难道你认为我和圣诞老人都是外星人科吗？谢谢认可，我很荣幸！”林垦不仅自问自答解决了他自己的疑惑，竟然还没心没肺笑得挺开心。
杨熠光哭笑不得，连想生气都没处发。还有，她有什么理由要生气呢。一碰上这个林垦，自己就变得那么冲动，不跟他较个劲就浑身不舒服，没一点理性可言。这不合理，不科学啊。
小阳光，怎么听起来还挺顺耳呢，我去！挂掉林垦电话，杨熠光带着一脸不可描述的神秘表情，歪坐一旁咧着嘴傻乐，惹得她妈连忙伸手来摸她额头，以为这闺女哪儿出毛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