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映山红
去冬今春,老夏陆续从山上挖来几株宝贝,种在院子墙角。他常常浇水施肥,不过没人关注,连他种的什么玩意我都懒得过问。四个男将,一个小院,同志们害怕山中的寂寞长在了心里,喜欢在院子里种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种过兰草,种过菖蒲,种过香榧,还种过铁树,大多数是活得凄凄凉凉,惨不忍睹,在同志们的培养下,兰草“们”就彻底长成了草,从过道上移到门后边,再花钱请工人师傅抬走了事。
院子里的映山红久而久之,这院子里原先那些种花草的坛坛罐罐都消失了。移走花草,腾出一片空地,我一意孤行,支起一架单杠,每天和它折腾的不亦乐乎,文化生活从种兰草跳水到拉单杠,同志们大不以为然。
院子里的映山红这个春天,老夏咸鱼翻身,一鸣惊人,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不光是种活了,而且一活就是三棵。不光是开花了,而且是开得无比灿烂,叫我这样不赏花的人,都欢呼雀跃。这三棵大别山中久负盛名的映山红,盛开在我们这个院子的角落,我看叫祥瑞都不为过。
院子里的映山红两年前的军改,我是过了五一搬进这个小院的,再过几天,就又是五一,在这个院子里,我刚好待了两年。两年的时间,我始终没有找到工作生活的节奏,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这几棵映山红和我一样挪进这院子,它们倒是适应得块,活得花红柳绿的,比我强了许多。李清照说“人比黄花瘦”,我搞不清她是感慨美人迟暮呢,还是真嫉妒那一抹黄花,但是有的时候说人不如花我是同意的。当然,像“树挪死,人挪活”这类老话就不用太当真,我这里的实际情况和老话就明显不一致麽,老话有忽悠的嫌疑,停下来我要好好回忆回忆,我来这里的时候,我的领导有没有给我说过这一类的老话呢?
我的退役命令即将下达,我毫不客气的对老夏讲,“院子里就这几个人,这映山红我也是有份的,我离开岳西的那一天,属于我的那一棵我要挖了带走,东边那一棵我看就很像是我的”。老夏答应到时帮我修剪树冠,护好根茎,还聊了些种映山红的注意事项,老夏是厚道人。对比老夏,院里有些同志的觉悟不是很高,提醒我盗挖映山红是违法行为,县政府正在严厉打击,还暗示我他有森林公安领导的电话云云。我批评这个同志一点战友情谊都不讲,他却劝我要纪念战友情谊,可以把那个单杠挖走带回去。我想象那场景,这架单杠架在我武汉家里阳台上,而我则挂在单杠上想他,这画面能看吗?
老夏长我两岁,院子里人来人往,他是待得最久的人。老夏脾气温和,沉稳低调。单位里那些零零碎碎,鸡毛蒜皮又不得不做的工作,都离不了老夏,他始终不急不躁。这一点我与老夏差之远矣,到山城两年,我的内心从来没有真正的宁静过,有时兴起,忆起往昔立在潮头的日子,金戈铁马,如今枯坐在这个小院子里就有些伤怀,怀才不遇的幻觉油然而生。每到这时老夏都会劝我,“别当真,别当真”。我变得更加的上火,我大小也是部长,领导在回忆光荣岁月,你让领导别当真,这不是怀疑领导的光荣岁月麽?领导咋个下台呢?怪不得老夏提升慢,这个情商很有问题,改天我要认真和他谈一谈。
院子里的映山红单位的工作群,是老夏取的名字,“杜鹃花开,红军来了。”这个名字出自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插曲的一句歌词。有人说,《闪闪的红星》,讲述的是大别山的英雄许世友和儿子许光的故事。二十多年前,我从家乡红安出发,到孝昌,到信阳,到岳西,想想在这大别山里兜兜转转了半辈子,也把红旗插遍了鄂豫皖苏区。今天,在我即将脱下军装离开的时刻,耳畔响起电影里那首配曲,“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满映山红”,门前的映山红红得耀眼,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院子里的映山红院子里的映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