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勇转眼来到了万沟村，他在风的私语里垂下他的黑眼睛。他好像有什么烦忧，他的嘴唇像蜷缩的树芽因温暖而伸展开来。

  “哎呀，柳勇这孩子来了，进来坐，进来坐。”德霞喜悦的招手说道。

  柳勇略带羞涩恐惧的语气回道“阿姨好，叔叔好。”

  这时的悠兰在她的房中，浮躁带着焦急。阙红的脸上更加的泛起一阵晕彩。隔壁的房中，沉寂打破着死寂，也压抑的抨击着悠兰的心。

  “这娃模样也好，配得上咱们悠兰。”德霞自顾自的说道。

  悠兰的父亲李伟用一股子凌厉的目光扫过这个男人。上下打量，从头到尾，仿佛看穿了他发丝中的每一粒分子一般。柳勇坐的冰凉的炕角，瞬间烫了起来。

  “我们家悠兰不错，你要看上，说好彩礼，直接领走。”李伟毫无遮掩的说道。

  两个男人就在这样阴翳的气氛中不再交流，柳勇不知道自己的思想被言语支配，还是言语被思想禁锢。

  “来来来，菜好了，吃饭，边吃边聊。”德霞端上刚刚出锅的菜，望着这两个男人喊道。

饭菜热气的尽头，剩下的只有紧张和未知。

  吃过饭之后，德霞来到悠兰的房中。

  “这个孩子不错，别看有些木，但是也不错。”德霞望着悠兰的眼睛说。

  “妈，我知道，我知道，我答应，成不。”悠兰在麻木的愤怒边缘徘徊的说道。

  德霞没有再多说，看着悠兰的背影，就小声啜泣的离开了。

  悠兰没有什么办法，她如同一张沾满了污渍的钱币，在不同的环境的手里，被收入，被支出。从来没有人明白那些污渍从何而来，终究要到哪里去，她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悠兰推开门，眸子里透露出的只有孤独，飘泊和无望。

  悠兰静静地坐在了水井的旁边，她时不时的撑着腮帮，看着井水里的自己。小声的说“我的一切要是这么清明透彻就好了。”思想滞留的那一刻，柳勇掀起门帘走了出来。

  两双眼眸的碰撞，言语是无法表达此刻的情感的交流，而言词并不容易寻求到。必须经过一个媒介传播，但是悠兰这一双黑眼睛不需要任何介质传播，她的眼睛本就映射着所有的情感。在眼睛里，情感孤独或者封闭，发出讯息或消逝，舞动如同红叶。又或者像梧桐静悄悄的目光点亮了无垠的天空。那个嘴唇上蜷缩的树芽伸展开来的他，学会了眼睛的情感或言语。在表情的世界里无穷无尽，像林间风的丝滑，山间泉的柔情。昏黄和光影，都在此时此刻嬉戏，悲哀的的人具有黄土地孤独的庄严。

  柳勇不知道他仿佛看出了什么，此刻的沉默孤寂，像是走了一百年的时针。

  悠兰的心在慢慢长大，渐渐的开始认识自己，一种澎湃的意识，像大海里的一滴眼泪，当眼睛闪亮的那一刻，从她心里滑落。他看见了自己，审问着自己，但每一个答案没有一个让她所了解。

  柳勇时不时的羞怯的向着悠兰窥看，这时的春末，正在俯视着躁动的大地。他的羸弱的生命活力在这一刻莫名的强壮，青春的痕迹在他心里律动，欢乐和悲愁充满他的全身。悠兰达到自己无穷大的无助边缘，或是已经超出。她心情沉默，在清明的水井旁，坐着一个沉默，忧伤的女孩。

  德霞将悠兰一把拉进房中。“你们也见了，我们把日子定下来。”

  悠兰一语不发的望着窗外，看那蜷缩的树叶慢慢伸展。幽幽的说：“定吧。”

  悠兰的心情像浓雾覆盖的清晨般窒息。她哭了起来，这些日子积攒的无名的恐惧，使她像一头牛羊般跟在父母的思想之后。她的眼睛张得很大，仿佛塞下了整个宇宙。

  剩下的，只有生长在泪痕的时辰里的一件事，两个人，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