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贾寒蕻

讨论拜伦，就不能忽视他笔下一个又一个拜伦式英雄，鲁迅先生曾评价过拜伦式英雄的多样性。“他们有的立志复仇，乃咸希破坏，有的玩世不恭嘲弄社会，有得厌世离群，宁与鸟兽自然为伍，或在死亡中找到解除痛苦的方法。”

拜伦式英雄最早见于拜伦在欧洲旅行两年之后，根据自己旅游日记而出版的《恰尔德·哈洛尔德》中的主人公。恰尔德·哈罗尔德被认为是拜伦式英雄的雏形。在1813-1816年间，拜伦以东方和南欧为背景创造了《异教徒》、《阿比道斯的新娘》、《海盗》等一系列诗歌，合称为《东方叙事诗》。里面的主人公使拜伦式形象日渐成熟，最重要的拜伦式英雄，就是拜伦的《唐璜》。

提到拜伦，他的名字总是和《唐璜》联系在一起的，《唐璜》是拜伦的最后一部作品。唐璜并不是拜伦独创的故事，而是流传在西班牙民间的人物，唐璜也是西方文学家都喜欢使用的角色。无论是拜伦，还是普希金，都以唐璜为原型创造过作品。莫扎特有一部传世的著名歌剧，也是根据唐璜为原型创造的。唐璜是西班牙历史有名的恶人，他奸淫妇女，杀人为乐。然而，在拜伦的笔下，唐璜变成了一位翩翩公子。  

拜伦式英雄的总体特征在于他们对于当时的社会生活有诸多不满之处，希望想要改革现实生活，但是他们的抗争以失败告终，他们的人生也大都以悲剧结尾。他们向传统伦理道德宣战带给后世的启示值得后人不断的反思和玩味。

他们向传统伦理道德宣战对后世的启示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新事物代替旧事物时，对于想要构建的新事物的目标必须明确；新事物代替旧事物时，必然带来社会的剧烈阵痛，因此采取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方式方法至关重要；新事物代替旧事物时要充分认识变革的艰巨性、长期性，必须要具有彻底性。拜伦式英雄大部分都是贵族，他们对于民间疾苦缺乏更深入的理解，所以他们向传统伦理道德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空中楼阁式的美好幻想。

拜伦向传统宣战的目标过于理想

拜伦式英雄包括拜伦本人希望建立的是一种乌托邦式社会，他们反对封建主义的专制，同样也反对资本主义的虚伪，他们想建立起一个纯启蒙式的国度。在这种社会中，人们都可以生活在一个没有歧视，真正实行自由、平等、博爱中，他们即反对封建主义，认为那是愚昧的代表，同时也反对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对于人们的压榨。当时的欧洲大陆正如火如荼进行反封建的斗争，很多拜伦式英雄都应征入伍，但同时又觉得进入资本主义社会，对于人们同样是被剥削，所以索性退伍回家。同样他们的主张也没有办法吸引更多的人同意他们的主张，封建主义代表觉得他们反动，资本主义觉得他们是异类，而更多的人对于他们想法嗤之以鼻。抑郁症在那个时候又叫做忧郁症，是一种贵族病，拜伦式英雄本身就有忧郁症，常年的不被理解加重了他们的病症，所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最后以悲剧为生命画上了句号。

拜伦向传统宣战的方式错位

无论是拜伦本人，还是他笔下的拜伦式英雄，都觉得和封建礼法抗衡的一种方式，就是那些事情是封建礼法批判的，那我就变成什么样的人，让那些老头子们看一下。殊不知在其他人眼中，这只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做法，使得拜伦和拜伦式英雄在别人的眼中只能成为好色的代表，让别人对他们的私德产生了怀疑，会支持他们的改革。在《唐璜》中有两个女人也能被当做是“拜伦式英雄”那就是对唐璜影响最大的两个女性，一个是造成他被迫流亡的茱莉亚，另一个就是海盗之女海蒂。她们同样具有对当时现实的不满，也具有反抗的本质，但同样以失败告终。在茱莉亚和海黛眼中，茱莉亚的丈夫和海黛的父亲同样也是封建主义落后的象征。茱莉亚在本质上是一个美丽，开朗，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少女，然而她的原生家庭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她嫁给了一个老头，这样不对等的感情，让茱莉亚将自己目光转向了唐璜，一半出于感情，而另一半出于报复和反抗，她选择了和唐璜产生了不健康的情感，当她被自己的丈夫捉到奸的时候，她愤怒的指责:“侮辱加上侮辱，虐待加上虐待，难道我结婚就是为了这个吗？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我默默熬了长久的苦楚，让一个个像阿尔封锁那样的丈夫睡在身边，但是现在我不想在忍受，也不想留在这里，假使再全西班牙还有法律和律师的话。”但是茱莉亚的抗争也就到此为止了，她既没有办法离开同时带给她荣华富贵和痛楚的丈夫身边，唐璜也没有办法给她想要的生活。

另一位就是他真正相爱的海盗的女儿海蒂，海蒂和唐璜的相爱始于颜值，陷于人品，同样横在海蒂和唐璜之间的是海盗，即使在遥远的小岛上，封建主义依旧是这对年轻人不能相爱的阻碍，但是海黛和唐璜能做什么呢，两个人只能偷偷在一起，在海蒂父亲不在的时候两个人才能秘密结为连理。等到海蒂的父亲回来，两个人的故事只能以悲剧结束。唐璜被买到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为奴，而海蒂绝食而死。拜伦以及拜伦式英雄把反对封建制度表现为个人生活的放纵，这使得他们在当时社会生活中的口碑很差，更多的人只是觉得他们的反抗更像是一种胡闹。

拜伦向传统宣战缺乏彻底性

有人说，拜伦的诗歌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而这种烈火可以粉碎一切不合理的制度，也有的说，拜伦的诗歌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统治阶级的种种伪装，但是拜伦的诗歌也只能到此结束了。拜伦的诗弥漫着浪漫诗情，犹如交响乐的篇章，更具有攫人心魄的力量[3](p4) 。他的诗歌表现功能远远大于解决问题的作用，同样拜伦式英雄也知道社会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仅仅停留在发现问题和发发牢骚的阶段上，最多就是鼓励一下人们。拜伦一辈子也没有具体真正在推动民主的问题上干点实事，直到他生命的最后。想要帮助希腊革命才开始认真筹划，甚至把自己的庄园买了，但是留给拜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影响拜伦和拜伦式英雄解构传统伦理道德不能成功的原因还在于他们把更多的时间浪费在沾花惹草中。还有一个原因，拜伦式英雄的主要构成部分是贵族，他们是统治阶级，对于现实中生活的痛苦没有切实的感受，当一件事情干不成的时候挫败感太强，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恢复自己的创伤。他们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后路和自己的安全区，所以他们对于现实的改革没有长期性，不具备彻底性，缺少具体清晰明确的目标。造成了他们对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解构不是平地一声响雷，给人们造成较大的震撼，他们对于社会的改造更像是下了一场毛毛雨。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等雨一停，什么都没有了。

拜伦和拜伦式英雄带给后世的启示是深刻的、久远的。拜伦和拜伦式英雄没有分清传统伦理道德的重点到底是什么，到底应该先革封建主义的命，还是应该先改造资本主义，未来应该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他们是不清晰的，更是理想化的。他们没有盟友只能孤军奋战，也没有在追求自己理想的时候多干实事，只是喜欢口头发表自己的议论。就像毛主席说过革命不是简单的请客吃饭，他们把改造旧制度、旧传统观念的过程想的过于浪漫。他们一直有属于自己的安全区，也不可能放弃传统伦理道德观念的使命。个人主义也成为他们向传统伦理道德宣战失败的原因，他们原本像希腊神话中的安泰，“只要接触到大地母亲，是能达到巨大力量的，但是他们偏偏严重脱离人民，而不能成为燃烧全民事业的熊熊烈火”。但启蒙思想一直永垂不朽的原因在于它道出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声，自由，平等，博爱是人类社会没有终结的追求，拜伦和拜伦式英雄的追求并没有错，我们应该赞扬他们的追求，吸取他们的教训，推动人类生活的进步。

拜伦这一生过得十分的坎坷，但是这也成为他日后思想的来源。欧洲也有很多的文学家都认为他是思想界的拿破仑，拿破仑用暴力去传播民主的思想，拜伦却是用笔去传播民主思想。

2018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