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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狼

2022-06-10  本文已影响0人  山贼一个

郑重声明: 文章系原创,原发于本人QQ空间 ,修改后首发简书。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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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天薄雾从山谷里飘来时,我正好睡醒了。伸了个懒腰,然后一道光穿破了雾,落在我睫毛。

我都懒得张开眼,这片林子不大,闭着眼我都不会走错。

我又开始了一天漫无目的的闲逛。林子虽小,倒是好在山高林密,食物不算贫乏。

只是我在林子里朋友不多。毕竟在弱肉强食的圈子里,我们家族并不讨喜。跟其他善类比起来,我就算张嘴说个话,长长獠牙多少都让别人有点害怕。

所以,我自由,也孤独。

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我开始喜欢上干一些看起来没有什么原因,做起又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比如抓狂地去追逐一阵穿过树林的风,站在石头上对着或肥或瘦的月亮嚎到声嘶力竭,把蜘蛛织的网弄破再等上半天看它修好,爬上高高的树杈后摆个水花最大的姿势跳进山涧……

其实这样也不赖,我大概也挺喜欢自己呆着。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只是单纯地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呆着。

我身体里面好像一直隐埋了个什么东西,它不时让我隐隐地冲动,撩起我的气血后又逐渐平静。我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在我身体里哪个地方?但是它就在那里。就像湖底下明明没有东西,却总是能无缘由冒起几个气泡。

一段时间开始,我脑子像陷在了一个泥潭里。幻想、喜悦、兴奋、孤独、抑郁……它们像在泥水里被你一脚我一脚乱踩了一顿后,和在了一起。

身体里的那个什么东西,时隐时现却又更加频繁了。有时候它让我像陷进了记忆的裂痕,很多事物和时间交错了起来让我思绪不清。而有时候它又让思维过度清晰,好像什么大小事情都能让我无穷无尽地联想下去,直到我的脑袋开始突突地疼。

我担心自己是不是病了,于是去找了我的好朋友——山猪。实话实说,打小我都不觉得那家伙机灵,但他们一大家子常往山下跑,见过的世面总应该比我多些。再说,我也的确没有几个能找的朋友了。

可是山猪说他大概也有这样的病。他有时候正兴高采烈拱着树桩蹭痒痒,就会突然想要哭起来。有时候他就是一根筋地想着拱开挡路的东西不断往前跑出这树林,也不管往什么方向。有时候就没由来地想和虎子那一伙儿痛痛快快地干一架,心痒痒的实在太难受。可怜的山猪,我倒是开始担心他病了。

幸运的是我们其实都没有事儿,我们的病后来不久就自己好了。再后来说起这个事,爸说那是因为我要长大了,脑子跟不上骨肉长大的速度,一下子缓不过来打了绞,等脑子和骨头都长结实了,病就自己好了。

在我和山猪觉得自己终于正常了的那一天,我们互相打量着。我俩都长得像棵春天的树那样了。嫩绿,壮实,伸展,脱胎换骨了一样。

眼里的一切仿佛重新开始,我们变得对什么都跃跃欲试。我们开始喜欢上跟其他对手抢猎物和地盘,甚至有点乐此不疲。能不能抢到其实无所谓,就算抢到了也不见得我们就愿意霸着占着。这些到手的东西,很多都不是我们在意的。我们最在意的,其实是输赢!做什么,跟谁比,我们都想着要赢,赢了心里才是舒坦。

不久之后,我和山猪都有了自己的一小块地盘,那些灰头土脸的对手开始躲着我。那天又干赢了一架,我自己坐在山顶那块凸起的石头上,看着夕阳红得像块新鲜的小羊排,让我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余晖落在我半个身子上。我舔了舔爪子,看着伏贴下去的硬毛一根根又弹起,看着皮毛紧紧包裹出我肌肉的轮廓。我感觉到奔流的血液不安分地,突突地脉动在我的血管,我都能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晚风扬起我的鬃毛,闪着光泽泛着光晕,我有点儿陶醉在自己泛起的色彩里了。

我纵身跃上最高的岩石,用尽气力长啸到声嘶力竭。然后听着啸声回荡在暮霭苍茫里,直至最终山谷喑哑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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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然而,我还是会觉得难受。心里的难受依然会像潮水那样一波一波向我袭来。

我想了一些天,然后跟山猪说我想去林子外面看看。他问我想去哪?我没想好,只是看着远方没回答他。

我的世界需要像火山口一样烈焰升腾熔岩翻滚,而这片树林依然平静得像那潭铺满落叶发黑发臭的水塘。我要离开这里!这个想法开始在我脑仁里转起,日复一日。再呆在下去,我就快跟那几条就会晒晒太阳,没事叫两声的混日子捡骨头的鬃狗差不多了。

终于有一天,我下定决心穿过大林子去峡谷的另一边看看。

爹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他们好像早知道我总会有离开的这天。妈唠叨了一阵,是些类似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碰之类的。爸并肩和我走了一段,没前没后地搭了几句什么,我也没仔细听。其实可能也没说什么特别重要的话,最后只是轻声跟我说了声就送到这了。

剩下的时间,就该我自己离开这片熟悉的林子,慢慢走向一个让我莫名兴奋的陌生世界了。

往前走了一会,我想起就要走了,再好好看看这个即将离开的地方吧。我转过身,林子已经有点远了。我看到远处的山崖顶上的一棵树倒了。我知道一定是山猪拱倒的,他心里不痛快就总爱拱树。

“你还回来吗?”妮娜吓了我一跳,她从一棵树后闪了出来,依然还是那副从没吃过饱饭的瘦小模样。

“我不知道,我这不连走都还没走吗?”我想不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她总是很少说话。

“瓜狼,别靠近村子。”说完妮娜就转身走了。

我看着她瘦小的影子慢慢远去,记下了她说的话。她的父母就在一个山脚下的村子里,只是他们变成了那里的猎户的袄子,那衣领就是他们的两根大尾巴。

接下来几天里的昼伏夜行,让我发现了林子外的地界真大。我可能是往北或是东走了几天,树太高了让我不太容易分清方向。这地方很陌生,连棵树都不是我曾见过的模样。

好像没有谁留意我,野兔子见了我也没慌乱闪躲,完全不是原来在我那林子里的样子。在那里,野兔子总是被我吓得乱串,惊慌起来恨不得连自己尾巴都不要了。

饥肠辘辘的感觉总是难受。想着逮个东西填肚子也变得不是那么容易了。人生地不熟,跑了几个山头都难找到个小活物,只是偶尔捡到几根不知道谁啃过的剩点肉丝的骨头过过嘴瘾。

我突然想起临走的时候爸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记得大概意思可能是说“外面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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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为了顿饱饭,干了几架,都没赢。最后和一只黑熊崽子抢个野蜂窝,也还是被它干趴下了,硬挨了他几下子。野蜂也不客气,扎了我一脸。我脸肿了把眼睛挤得眯缝,实在不好看清东西,整个背也都在疼,应该是骨头裂了几根。

我自己躲在个小山洞里趴了几天才爬起身来。刚好看到了一只肥得像头猪一样的獾从洞口路过,也愣是没追上,自己反而又累又痛,去了半条命,最后只好接着回去舔舔剩下的骨头碴子。

日子开始变得难熬,白天里像一堆腐烂的肉,让我恶心得提不起胃口,身体动也不想动一下。夜晚里又像撞上了个马蜂的窝,有千百只满腹愤恨的讨债鬼,冤魂不散般在我脑袋里里外外嗡嗡不停地闹腾。

小山洞里石缝渗出的滴水,在安静的夜里落下,嘀嗒作响。我伸出舌头接了几滴,感觉到透凉。时间也像这水滴一样,一点点磨灭着我的理想。也好在它只是像滴水一样慢慢滴落而已,还没来得及把我滴穿,我就已经做好决定逃离这里了。

我怀念我的小树林,我想爹妈还有山猪他们。我看了看月亮升起的位置,找到一条小路,它孤寂地向朝着我回家的方向,不知道多远,只是看起来很弯很长。

走得有些累了。我找了个高高的岩石爬上去坐下。坐在这里是有好处的,因为这里风大。在这里流点泪,就算被谁看到了,也可能只会认为是风太大把沙子吹进了我眼睛。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群山座座和星河辽阔。月光底下,我突然想到了我是一只狼。

于是我想了很久。狼理所当然是要大口大口撕裂皮肉一样吞噬所有孤独,要和岩石上的树那样在裂缝顽强地延伸着生命,要像落叶打着旋落在溪水中飘远般无声无息,更要像那缠在树上的雾水藤执着坚韧地为了一点光顽强活着……

我站起,我以前从不知道自己的脑子还会想这些东西。我很兴奋,站起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这些天的折腾让它们又脏又枯,也没有什么色泽,更加蓬乱,一副掉了色的模样,但却又跟父辈们的样子越来越像。

我觉得心气好像又活过来了。月亮明晃晃,激得我身体里一阵热血涌动,我忍不住对着它尽情地嚎叫起来。

嗷…………

我还没嗷几下就卡住了,因为旁边的树洞里探出了半个脑袋。

“你嗷嗷个啥?”妮娜从一个树洞探出半个头,嘴巴沾着几根野鸡毛。

“哪都有你,干嘛躲这呀?你跟踪我!”我被她吓了一跳。

“走了。”妮娜翻了个白眼,垂着尾巴转身走了。

“嗷嗷?我是狼!高兴了还不能吼上几嗓子?”我看着她垂着尾巴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来气,看起来别说配不上狼,连狗都比她神气。

“你是猪。”妮娜轻轻说出的几个字还是飘进了我的耳朵。

岂有此理,这就气人了!平时没有欺负过她是因为看着她没爸没妈的挺可怜,再说那瘦不拉几的身子骨看起来也挨不起我一巴掌。但现在看来,非要我动粗来上那么一下子才能解气了。我心里真有点生气了,于是跳下石头快步追了上去。

“动静小点。”妮娜压住嗓门跟我说。她那瞪得眼睛溜圆的样子看起来居然比我还生气些。

我小声地啊了一下,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说个话要搞得像做贼似的。

“山狸子的地盘上你嗷嗷,怕他们不知道?”

山狸子?我舌头打了个啰嗦。猞猁家族和我们狼族是死对头,以前林子大还好些,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大家的地盘越来越挤,都挤到一块了。矛盾多了总是拼个你死我活。叫他们山狸子,可不见得他们就像狸猫那样好对付。单干的话公狼都不定能打赢。特别的是,山狸子喜欢对小狼下手……

“爸爸,是像我这样的小狼吗?”妹妹趴在我的肚皮上半眯着眼,抬不起眼皮,听我讲了半天终于快哄睡了。

“嗯……你还小了点,还要再长大些。大概是像哥哥那样的小狼。快睡吧小宝贝,明天我们该讲到妮娜了……”

我舔了舔妹妹的小脸蛋,把她搂紧了些,然后往林子深处的方向不自觉就看得有些出神。我心里估摸着,儿子这时候,应该正在林子里的某个地方,对着月亮嗷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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