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一)

  人一旦到了老年，总喜欢回忆过去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浩在晚上睡觉时，经常会梦到一个女孩。

  这女孩除眼睛外，整个人都被浓雾遮住，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到身体的轮廓。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儿，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睛。这是一双多么熟悉又美丽的眼睛啊！清澈，无辜，可爱，天真……一切关于美好的词语都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令人心动。

  从梦中醒来，陈浩看到在一边熟睡的妻子，发出一声叹息。

  眼睛的主人名叫阿玉，是陈浩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初恋。

  年少时，情脉初开，曾以为对她的爱永不会变，但这世上哪有永远。炽热的爱情，充满激情，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留下的是燃烧后的灰烬。

  多少年过去了，她的模样早已变得模糊，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像是印在了心里，至今难以忘记。

  人的一生就像一匹马，时间就是那个拿着鞭子的策马人，鞭策人不断向前，无可奈何。

  俗话说：二十八，把面发。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大年二十八这一天，陈浩和妻子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

这几年，由于工作原因，两人一年只有过年这三四天的时间陪着父母，有时甚至连回家过年的时间都没有。没办法，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快，花费也大，不努力挣钱，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让曾经尝过金钱权利滋味的陈浩经常会感到不甘心。

  陈浩是个有野心的，从不甘于平凡，所以，他努力抓住一切能够上升的机会，金钱，权利，地位，让这个曾经干净阳光的少年逐渐被欲望所支配，结果却让人唏嘘不已。

  陈浩有一辆普通的大众房车，是他第一年开始工作时花了全部积蓄卖的，后来发达了，就不再开它，如今却排上了用场，开着它踏上了回家的路。

  陈浩的家乡在北方靠海的一个小乡镇，那里风景不错，近几年随着扶贫政策的提出，小乡镇发展起旅游业来，收益还算可观。

  一路无语。在快要进入小乡镇时，陈浩突然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想起这几天经常会梦见的那双眼睛的主人，多年未见，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了！

  小汽车缓慢驶入乡镇，来到一座二层小洋楼前，这座楼是好几年前陈浩花钱盖的，以前还算新鲜，可如今这样的楼遍布整个小乡镇，早已不再突出。

  下了车，邻居依旧热情，问东问西，问这问那的，好不热闹。陈浩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妻子也不像第一次时那么不知所措，熟练的游走在一群老太太、大姨大妈之间。就在氛围愈加欢快时，一位大妈突然提到了阿玉，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这就有些尴尬了，反应过来的那位大妈拾趣的转过话题，场面再次热闹起来。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到阿玉，大家毕竟都是邻居，陈浩和阿玉之间的事也都知道个七七八八，曾经被人们看好的一对，过程美好，结局悲凉，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这一篇看似翻了过去，但陈浩心里却因此泛起波澜。他又想到了她，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也不知她过得怎么样！但无论怎样她的幸福，痛苦，快乐，悲伤，余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回到家，放置了礼品，安慰了父母，晚上同妻子躺在床上，陈浩在昏暗的灯光中，沉默的看着妻子因疲劳略显老态的脸，心里却想到了那张清纯可爱的脸。一阵寂静之后，陈浩叹了口气，起身穿起衣服，在昏暗中摸到放在枕边的烟，朝阳台走去。

  阳台一片黑暗，但陈浩并没有打开灯，他听见了虫鸣声，连续不断，奏成音乐，在这黑暗的环境中，这声音仿佛来自天堂。陈他看着远处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应着烟头发出的明明暗暗的火光，想到了阿玉……